“微生女士， 從我的角度來說您外孫女完全不需要接受心理治療，如果您還是不放心，我建議可以去專門的機構去做一些預防性的心理咨詢。”

微生希皺著眉頭：“醫生的意思是小霽沒有心理疾病？”

“我認為談不上是疾病， 鑒于微生小姐的性取向、工種以及您的態度， 她有些心理狀態不佳的情況是很正常的。”心理醫生面帶笑容，溫和地向微生希提供建議， “其實這種現象在現代社會十分普遍， 尤其是像你們這樣工作壓力較大的人群，我認為適時進行心理輔導與疏通是個不錯的選擇。”

醫生為兩人介紹了一下心理咨詢與心理治療的區別， 建議道：“不止是微生小姐，我覺得微生女士也可以進行一些咨詢……哦， 您就當作和體檢一樣，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微生希聽著聽著感覺出了一點兒不對勁：“你是什么意思？”

微生霽察覺到外婆要發難，連忙起身對醫生道：“謝謝醫生提供的建議，我們會謹慎考慮的。”

她拉著微生希告別了醫生，然而微生希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

“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醫生？”

“既然是心理醫生， 如果我撒謊的話他應該會認為我的情況更嚴重吧？”微生霽一臉笑意地望著微生希，“而且他也沒說我心理很健康啊，不是還建議我們去做心理咨詢了嗎？”

“哼， 這兩種情況根本不一樣！你以為我不懂嗎？所謂的心理咨詢不就和保健品一樣，吃不死人就是成功。我看他是不是和那些心理咨詢中心有勾結， 等著吃回扣呢！”

微生霽嘆了口氣：“醫生是你找的， 連這你都不放心， 那我就沒辦法了。還是說你不相信醫生的專業建議， 就是想扣我一個心理有病的帽子， 將自己的干涉合理化、正當化？”

微生希噎了一下。

“外婆， 你認為我還有必要繼續做心理咨詢嗎？”

“做， ”微生希咬咬牙，“最近沒什么事，我就在這監督你，我們繼續咨詢。”

“我倒是無所謂，雖然會減少一些和折鳶的相處時間，但能讓你放心的話，我愿意配合。”微生霽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但相應的我也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如果是不想我告知許折鳶真相，那就要看你——”

“不，外婆你誤會了，”微生霽突然輕輕握住了微生希的手，“我的要求是你要和我一起去做心理咨詢。”

“什么？”

“我認為應該相信醫生的專業，他提出讓我們一起做咨詢肯定不會是隨口一說。我認真思考過了，母親的事一定不止給我，也給您留下了深重的陰影，讓我們一起去面對吧。”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折鳶對我來說雖然很重要，但您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希望您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您那么關心我的身心健康，我應該感到高興，反過來我也該更多地關心您，這是折鳶教給我的道理。”

微生希看著微生霽的臉思考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如果我自己就有問題那又有什么立場來干涉你呢？”

“外婆能理解是最好的了。”

“怎么了折鳶，感覺你這段時間沒什么精神，感冒還沒好嗎？”

“不是……”面對微生霽的擔憂與關心，許折鳶只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可能是睡眠不足。”

“睡眠不足？”微生霽起身走到許折鳶身邊，疑惑道，“最近你不是都很早就困了，難道說結束和我的聊天之后你沒有馬上睡覺嗎？”

“呃……”

微生霽已然俯下身來，仔細地端詳著許折鳶的臉：“都有黑眼圈了，怎么，晚上睡不好嗎？”

“有一點兒……”

看著微生霽溫柔的神情，許折鳶腦海中不期然地又浮現出了程文欣的那句話——“我實在難以想象有人會縱容暗戀的女孩喜歡一個gay”。

微生霽知道陸煒的性向？她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呢？又為什么不告訴她？

許折鳶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微生霽，可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微生霽的臉時她竟然一句話都問不出口。

她只能試圖說服自己。

微生霽不告訴她真相的原因有太多了，或許是怕她受傷，或許是微生霽知道的時間點不適合說出真相，譬如快要高考了，這樣的真相一定會打擊到她，進而影響她的成績。

回想起微生霽對自己的好，許折鳶相信這一定是善意的謊言，事情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現在再去追根究底又有什么意義呢？

這些安慰起到了一點兒作用，可心中還有一些不同的聲音。

以前的微生霽或許有種種理由，可為什么現在也只口不提呢？兩人不是沒說到過陸煒的話題，就算只是提一句也好啊。

微生霽不是答應對她不再有所隱瞞了嗎？為什么這么重要的事卻不告訴她呢？

還是說在微生霽眼中，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是的，許折鳶有一種強烈的、被欺騙的感覺。

微生霽當初那么積極地支持她的戀情，究竟是為了助力朋友的戀情還是因為一早就知道陸煒喜歡男生？

許折鳶不愿意這樣去想微生霽，可每每回憶起自己在微生霽面前暢享未來、憧憬愛情的場景，她就不禁猜測起微生霽的內心。

微生霽看到這樣的她，又是怎么忍住不告訴她真相的？

她好害怕自己會用質問的語氣對待微生霽，好害怕自己會重覆曾經的錯誤，好害怕這段甜蜜會如鏡花水月一般消散。

所以她只能兀自忍耐，只能將這些胡思亂想埋藏在心中。

“是因為我沒能陪你嗎？”微生霽捧起許折鳶的臉頰，拇指輕撫著她微紅的眼角，“對不起，我外婆還要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我也需要陪她處理一些事……”

“沒關系啦，這是理所當然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