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6三位祭司（2）

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有些疑惑。這個浴池曾經(jīng)是用來給他國的“大人物”施洗的，不過修道院提供給圣徒們的浴室和這個也相差無幾，他不至于因為光線和空間不同就認不出來。他原本該在第一個夜晚就發(fā)現(xiàn)那只偽裝得很差勁的吸血鬼的身份，做一個毫不留情地擰斷對方喉嚨的好孩子，帶著羅林斯和三位好隨從凱旋而歸，那之后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然后他會帶著榮耀和勝利回到圣殿，從父神的牧羊人變成一只心甘情愿被獻的羔羊。

事實上直到現(xiàn)在他都有那么一點點茫然。他是密特拉的圣徒，太陽神的祭司長，如果教會沒有對愛德華茲一家做那些事，即使米迦告訴他教會培養(yǎng)他的目的，他還是會愿意獻出自己的一切。齊格弗裏德聯(lián)邦需要教會，他必須砍掉那個皇帝的腦袋，但是，他真的有能力左右齊格弗裏德聯(lián)邦的未來嗎？

石質(zhì)屏風后邊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米哈伊爾睜開眼睛，不急不緩地擦拭著自己的脖頸，將溫水澆在金發(fā)上。從很小的時候起，圣徒們就不允許他人服侍他洗漱，原本他以為他的弟兄姐妹們終于肯考慮他的意見了，現(xiàn)在想想，那只是因為這具身體是他們的父神預定的，沒有任何凡人有資格直視它，遑論觸碰。

一只腳比尤利婭小、一只腳比瓦西裏老的紅色系帶粗跟皮鞋在不遠處停下。

格蕾祭司那閹伶特有的輕柔空靈的嗓音被屏風和瓷磚反射出一圈圈波紋：

“晚上好，庫帕拉殿下。”

“格蕾祭司。”米哈伊爾沖干凈頭上的香膏，仰頭靠在浴池邊緣，閉上了眼睛，“波托西如何了？”

“沒有什么大問題，殿下，只是昨天又死了一任國王。”男孩輕快地答道。

“說清楚。”米哈伊爾嘆了口氣，“波托西國王沒什么實權，但畢竟是國王。”

“是，殿下。艾登在當?shù)氐膱?zhí)政官維多利奧·蓋洛和亞歷珊德拉公主，咳咳，發(fā)展了一段不太符合教義的關系，您知道，拉斯維特大主教匯報過很多次了，艾登王國的男性天性輕浮，難于管教。

“一個月前，文森佐·馬力諾先生，那位馬力諾公爵的次子，帶著艾登的船隊到達了國王港，要求帶走艾登王國在過去一年中的經(jīng)營所得，包括金銀銅鐵各類礦石和糧食作物、新鮮花卉以及精油等等，主要是礦石。但是您知道過去一年中波托西出產(chǎn)的銅鐵礦有百分之九十被教會征用，送往齊格弗裏德聯(lián)邦前線，因此波托西根本拿不出來。

“小馬力諾應當知道這一點，事實上他早有預謀，‘海洋之心’號上有一支全副武裝的精兵，他帶著他們直搗首都庫斯科，要求國王用國庫的金銀和糧食賠償。但是，維多利奧·蓋洛此人，您也許不認識，他在艾登沒有爵位，蓋洛家是在三百年前的‘大發(fā)現(xiàn)’中發(fā)家的，雖然血統(tǒng)和籍貫都屬于艾登，但家族世代是艾登駐波托西的執(zhí)政官，他允諾亞歷珊德拉公主助她登上皇位，成為第二個葉蓮娜女皇，于是企圖掌控波托西的蓋洛和只想一次掏空王室的小馬力諾發(fā)生了武裝沖突。

“小馬力諾一方裝備了最好的火槍，闖進王宮劫持了國王，蓋洛順水推舟放走了小馬力諾的隊伍，這是半個月前發(fā)生的事。小馬力諾要求王室用等重的黃金贖回國王，蓋洛一概不理，小馬力諾就對國王動用酷刑。亞歷珊德拉公主果真有葉蓮娜二世之資，在蓋洛的幫助下壓制了幾位兄弟，根本不管父親死活，于是在昨天，小馬力諾惱羞成怒，將前任波托西國王不成人樣的尸體掛在了國王港城門上，將港口附近的三座城市洗劫一空，揚長而去。

“伊莎貝拉通知我來的時候，我正在聽人報告關于亞歷珊德拉女王的加冕典禮以及她和蓋洛執(zhí)政官的婚禮的籌備事宜……”

米哈伊爾聽得頭痛，斥責道：“蓋洛和馬力諾做出的這些事足夠下地獄了！為了權力和金錢什么都不顧的魔鬼！還有亞歷珊德拉，當?shù)亟虝槭裁床还埽磕慵热豢吹搅恕?

“我只是個驅(qū)魔師，殿下，驅(qū)魔師主教和真正的樞機主教地位不同，我只有驅(qū)魔的義務，沒有波托西的管轄權。不是推卸責任，事實上庫洛布斯基主教也無能為力，這是四大王國的慣例，一旦打破——”

“是他們打破了我們的底線！”米哈伊爾冷冷地說，站起身來去沖凈泡沫，“不要糊弄我，格蕾祭司，這種時候還不能動用神壇嗎？布朗茲尼的叛亂到底多嚴重，以至于教會撥不出一只軍隊來鎮(zhèn)壓這種利欲熏心的瘋子！”

格蕾祭司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庫帕拉殿下跟以往判若兩人，刻薄得簡直像那個吸血鬼，以前他甚至不知道生氣。

但這與格蕾祭司無關，他只是干咳兩聲，告罪道：

“是，殿下，我和庫洛布斯基主教有罪，罪孽深重。但是，殿下，教會目前沒有辦法打破這個規(guī)矩。”

“什么規(guī)矩？太陽神密特拉的律例是世間唯一至高的律例！”米哈伊爾咄咄逼人，拿起毛巾擦干頭發(fā)，“擄掠紅月帝國的合法居民進行人口買賣活動也算‘規(guī)矩’？！您學的太陽神典裏哪一條告訴你有這種規(guī)矩？！”

“紅月帝國的事宜我并不清楚，抱歉，殿下。伊莎貝拉和馬修閣下知道具體情況，稍后您可以問問。”格蕾祭司躬身拜倒，語速飛快，“但也請您看看我們遞交的報告……我發(fā)誓，我和庫洛布斯基主教、拉斯維特主教以及所有密特拉太陽神的奴仆們一直以來都真實地做了記錄，波托西昨天的血案的確只是一個小小的風波！我們可以征服三倍廣袤于己的齊格弗裏德聯(lián)邦，但四大王國同樣會為他們在海外的利益血戰(zhàn)到底。前代圣徒們設立神壇降臨體系的時候，火槍和大炮根本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多這么強！”

米哈伊爾楞了一下，沈默許久，說：“波托西不會成為下一個諾倫或伊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