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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門口有一條長椅。
妍妍幾乎一天沒有吃飯，附近沒有適合的餐館，一個民警看著他們可憐，用微波爐熱了兩個包子給她。
她吃完便困了，靠在周燮的大腿上睡去。
涼城沈沈的夜色，實在算不上美麗，但至少是安靜的。
馬路對面是一幢五六層的居民樓，墻壁呈現(xiàn)著陳舊的灰色，墻皮大塊大塊地脫落，廚房昏黃的燈偶爾被打開，忙碌的身影匆匆出現(xiàn)，然后很快離開。
街上的人很少，幾乎沒有汽車經過，十分鐘過去，只有幾輛自行車出現(xiàn)又消失。
長椅上有灰，周燮脫掉自己的薄外套，墊在姜斐的屁股底下。
姜斐很長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然后慢慢地扭頭看著身邊的男人，才問：“他們?yōu)殡y你們了？”
周燮低頭看了一眼妍妍始終緊皺的眉心，搖搖頭。
很累。
這是周燮現(xiàn)在的全部感受，無力感在他的心頭環(huán)繞。他到如今二十六歲的年紀，還未去過西北之外的城市，也就其實并未真正地體會過階級之間的懸殊。在這個大多都是沒有背景的普通人的小城市中，周燮還可以憑借著自己的性別和力量優(yōu)勢讓自己和妹妹不被旁人隨意欺辱，但蔣明洲的到來讓他明白一個道理，他和妍妍的掙扎在這些人的眼中更像是臨死前的雙腳蹬地，可笑得僅供玩樂。
幸好，這裏是他熟悉的小城市，沒人認識蔣明洲，哪怕他報出自己響亮的名頭，派出所裏的領導也只是還記得周燮，兩年前，他們所的車在路上突然拋錨了，是周燮給他們修好的，很利索，也沒要一分錢。于是他拒絕了蔣明洲身后人遞來的煙，看了看監(jiān)控，說這件事定不了斗毆，建議他們私下調解。
周燮相信好人得有好報。
他握緊了拳頭，又緩緩地松開。
“他們打你了嗎？”
姜斐又問。
周燮微微頓了一下，還是搖頭。
姜斐用鞋尖頂著他的小腿，“哎，你能不能不要只會點頭或是搖頭?！?
周燮看著她，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回答。
“真的？”姜斐歪著腦袋，似乎是不大相信對方會吃了個啞巴虧，“那你打蔣明洲哪裏了？”
周燮指了指自己的下頜角。
姜斐笑了，“喲，你還挺厲害的？”
周燮抿著唇，看著馬路對面簡陋的公交站牌，不知道是不是謙虛。
“妍妍哭得很厲害？”
“嗯，嗓子啞了，一直到派出所才好些，她最近……”周燮摸了摸妹妹細軟的頭發(fā)，“……她最近，受了不少驚嚇?！?
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妍妍近日哪怕在哥哥面前也幾乎是一言不發(fā)。
方才警察給他們遞來一杯水的時候，她幾乎發(fā)抖著無法抑制。
妍妍兒時，村子裏有些不懷好意的老人會在閑來無事時，指著她的鼻子嘲弄，“你這樣只會哭鬧的孩子，以后是要被警察抓走的?！?
恐懼刻在了骨頭裏，她怕真的再也見不到哥哥，也怕又在一群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叫哥哥再次面對著一灘黃色的尿液而難堪。
姜斐不愿再提起妍妍的事情，她擔心小姑娘忽然醒來，聽到他們的談論。
再次只剩下了呼吸聲。
幾分鐘之后，一個艱難踩著三輪車踏板的男人在道路盡頭出現(xiàn)，每一個零件都在很有存在感地叫喚著，姜斐盯著他后車木板上“收廢品”三個大字發(fā)呆，直到看不見。
太沈默了。
姜斐不想這樣。
她想起周燮曾經講過的故事，忽然又一副惋惜的模樣道：“阿燮，這是你第二次為了異性打架，而這個女人竟然依舊不是我?！?
周燮抬起頭，有一瞬間的迷茫，隨后，他意識到姜斐誤會了自己。
但他沒有解釋。
打就打了。
又不是為了讓她知道的。
更何況，他也不肯讓姜斐知道蔣明洲說了什么。
他抬起手，“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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