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中指點(diǎn)

他這話說得隱晦又尖銳，幾乎是在明示自己已知道了許即墨“明裝草包，暗地學(xué)習(xí)”的行徑。許即墨聽到那句“三樓暗閣”時(shí)心臟狠狠跳了一下，面上倒是故作一副疑惑的樣子：“什么暗閣？哥哥突然這說的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懂?！?

“啊——難不成，哥哥是聽人說我去了醉玉坊，生氣了？”他小嘴一癟，委屈巴巴地求饒，“對不起嘛哥哥，我只是太無聊了才去找那些姐姐們玩。只是聽了曲玩了骰子，別的什么都沒有做！連酒都沒喝！你不要生氣，要是哥哥實(shí)在不喜歡，我、我以后少去就是了......”

既是哄人便該說“不去”，說什么“少去”啊......連說謊都不能說得有誠意些。虞淮安忍不住腹誹。他本意是想同許即墨打破隔閡攤開來說，畢竟兩人同在一個(gè)屋檐下，老這么陽奉陰違的也沒意思。如今見許即墨對自己如此戒備，他也只好作罷，嘆了口氣講明來意：

“我沒有生氣。你去哪裏......我也管不著。我來是想告訴你，近日京城出了些事，陛下正派了暗哨四下尋找行跡可疑之人。我相信你不會(huì)做什么出格之事，但這段日子你還是莫去街上閑逛的好，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你若嫌在府中無事做，明日起便來替我收拾書房吧?！庇莼窗财叫撵o氣地說完，從桌上一片狼藉中精準(zhǔn)地捻出許即墨藏起的那本兵法，遞回給他：“吳永義的......《兵法》？”

他搖搖頭：“你若讀過前代史便當(dāng)知，吳永義此人陰險(xiǎn)暴戾，用兵徒重詭譎，不過是險(xiǎn)勝幾場，根本配不得良將之名。他寫成此書后不出五年，便死于自己副將之手。此類小道偏頗不足學(xué)，你若當(dāng)真想學(xué)兵法，明日來我房中，我自有好書與你?！?

能說的都說了，虞淮安自謂仁至義盡，對方領(lǐng)不領(lǐng)情是對方的事。他起身行至門口，終于還是沒忍住頓了腳步，微側(cè)了頭，語氣淡淡的：

“我以為你明白，在我面前你用不著這樣?！?

許即墨望向那人微微逆光的側(cè)臉，莫名從中讀出了些許失望的意味。

——用不著這樣？這樣是哪樣？

然而還不等他答話，虞淮安已轉(zhuǎn)頭離去了。

許即墨蹙了蹙眉，強(qiáng)壓下心底那點(diǎn)異樣的情緒，對全公公冷笑一聲道：

“孤現(xiàn)在興許知道，監(jiān)視孤的究竟是誰的人了?！?

同虞淮安鬧得不快歸不快，他吩咐的事總歸還是要做的。第二天一早，許即墨就乖乖站在了虞淮安書房門口，估摸著這人將要如何整治他。哪知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倒是芒種來傳的話：“大人一早有事出去了，說您來了直接進(jìn)去就行?！?

這書房許即墨來過許多次，通常都是闖了禍來挨訓(xùn)的。虞淮安頗愛整潔，書房也一向有專人打掃，許即墨站在屋內(nèi)環(huán)視一圈，怎么也看不出到底還有哪裏是需要他動(dòng)手的。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虞淮安慣常坐的位置上，見那書案收拾得整整齊齊，唯有右手邊碼著兩本書，像是有意擺在那兒的。

正好閑著無事，許即墨隨手拿起上面那本，赫然看見“司馬兵書”四個(gè)大字。想起虞淮安昨日說的“有好書與你”，他不禁心頭微動(dòng)——怎么說呢，就好比你拿著木棍與敵人決斗，敵人卻突然指出你的武器不好，還順手送給你一柄尚方寶劍一般。自己固是得了好處，卻總叫人心底怪不安的，不知對方又在耍什么伎倆。

再看另一本，卻是部再常見不過的《春秋》。這書許即墨讀過，裏邊記的不過是些史實(shí)。他撇撇嘴，心道這虞淮安還真是迂腐，連讀的書都這么無聊，還不如他鉆研些奇門遁甲六十四卦之類。他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翻開那書，裏邊卻赫然夾著書箋一張，上邊風(fēng)骨錚錚，是虞淮安的字跡：

“經(jīng)者，治世之常道也。《詩》以察民風(fēng)，《書》以言政事，《易》以知陰陽，《禮》以肅綱紀(jì)，《樂》以和人心，《春秋》以辨邪偽。六經(jīng)既達(dá)，則不可不讀史焉。世之良史有四，曰《通鑒》、《通典》……”

許即墨大略掃過，眼神卻逐漸認(rèn)真起來。這一封書箋上洋洋灑灑數(shù)千字，與其說是一篇文章，倒不如說是替誰開了張書單。從經(jīng)史到地理、軍事，再到財(cái)政、外交，乃至詩歌、辭賦、散文、志怪小說一應(yīng)俱全，而一一列出其流派之最精者，以三言兩語概括其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