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直對他視若無睹的虞淮安，此刻神色終于有了松動。他隔著一段距離與許即墨遙遙對視，蒼白的臉上殘留著一絲驚魂未定的余悸，眼底不知是悲戚還是別的什么。
在許即墨看不到的地方，虞淮安的右手指尖正汩汩往外淌著血，兩根琴弦不知為何繃斷了，凄凄慘慘地散亂在琴面上。兩相對視，虞淮安像是承受不住似的，先行收回了目光。
果然......做不到的。
虞淮安心說。
對上許即墨......他怎么可能贏？
他苦笑著垂頭，看向自己還在不住流血的手，指尖有些發(fā)顫。他不得不承認(rèn)，方才他緊急發(fā)出“停止”號令的一瞬間，心頭早已亂得不成樣子。也是因為太過慌亂，手上便一下沒控制好力度，頃刻之間被鋼制的琴弦劃得鮮血淋漓，同它來了個兩敗俱傷。
城下的一切皆被后方的夏侯薇收在眼底。雖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從她的角度卻能看出梁軍一下大亂了方寸。
——此種時機(jī)豈能錯過？
隨著她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魏軍全體如江河潰堤一般往梁軍方向涌去，是真的有了決一死戰(zhàn)的意思。
這一聲響登時吸引了城樓附近所有人的註意力。虞淮安心中一凝，兩手立馬重新搭上琴弦，想著就算七弦斷了兩根，也并非沒有一拼之力。可就在他撥出第一個音的同時，卻突然感到一陣熟悉無比的天旋地轉(zhuǎn)，緊接著眼前一片漆黑，顱內(nèi)嗡嗡作響。虞淮安抑制不住地呻吟一聲，染血的右手痛苦地摁住耳朵，下一秒，毫無預(yù)兆地噴出一大口泛黑的血來。
“我輸了......”
一片意識恍惚之中，他氣若游絲地呢喃，語氣卻沒有一點不甘心的意思。
他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伤⒉贿z憾，因為他本就知道一定會輸?shù)摹?
八卦陣法再精良又如何？究竟還是要靠人撐著。只要是人，必定會有氣力用盡的時候。裴鈺以及所有的北梁將領(lǐng)其實都清楚，以他們幾萬的兵力對上南魏幾十萬，能獲勝的辦法也許只有奇跡。
可戰(zhàn)場上沒有奇跡。有的只是生死、只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是以，那日虞淮安自告奮勇要做這出頭鳥，并不是出于愚蠢的英雄主義；也并非不自量力，妄圖以一己之力退卻數(shù)十萬大軍。
他要做的只是爭取一個機(jī)會——
一個讓其他人能趁亂自后方突圍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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