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瞇起深邃的眸子,“就在大殿內(nèi)奏吧，朕也好久沒有聽琵琶曲了。”
“莢這個姓在國朝不常見，就是建國之初都未被納入百家姓，做官者更是掰著手指都能數(shù)過來。”皇帝低頭俯視著伶人，“廢楷太子為趙王時曾有個心腹僚屬為趙王府長史，后又為東宮僚屬，為其豢養(yǎng)死士最后隨廢太子造反，他有兩個息子也隨著他一同造反，事后被平亂之人所誅..”皇帝瞇起眼睛，“九族。”憑著一點點蛛絲馬跡，皇帝的腦中迅速浮現(xiàn)昔日的局面，從而一步步推測。
二十余年前的舊事再次重提，大殿之上甚至有許多高官重臣都不知情，皇帝又道：“莢氏一族所有女眷皆被充入教坊，你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是自幼就在教坊了，他的孫輩？”
伶人紅著雙目跪直身子，“嫡孫。”
若沒有當(dāng)年造反之事，皇太子衛(wèi)楷順利登基，那么身側(cè)的心腹之臣日后一定會被重用成為朝中新貴，而非現(xiàn)在這般成為最下等的伶人，雖是沒了賤籍，皇帝首重藝學(xué)，然他們的出身仍舊遭受著世人的鄙夷。
“你給了攬月樓的人多少好處去收買信息。”
“金，五百。”
“你一個小小的伶人...哦，朕去過太樂局與教坊司幾次，有首曲子編排的音律總是不合心意，那個善琵琶之人是你的吧，朕當(dāng)時急著回宮便沒有注意，而后派人賞了一把琴，算起來也差不多值這個價吧。”皇帝走到伶人跟前，一側(cè)的禁衛(wèi)聽懂前因后果便擔(dān)憂的跟上前，又為蕭幼清所阻。
“你恨朕？”
伶人抬起頭怒紅著雙眼，“我有什么理由不恨？”
“為人臣而不忠，他便是死有余辜。”
“可母親有什么錯，男子要造反，家中女子可以做什么？提著刀阻攔？男女懸殊那有用嗎？到官府告發(fā)，從而一起連坐嗎？你廢了酷刑，可你知道嗎...”
“放肆！”朝官朝伶人呵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如此稱呼官家。”
皇帝抬起手示意諸臣退下，“你繼續(xù)說。”
伶人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目，“這天底下最大的酷刑就是株連，那些與事情毫無關(guān)系者，甚至是想撇清關(guān)系都毫無辦法者，他們有什么錯，他們錯就錯在了頭上的姓，以及上位者的欲，你害怕報復(fù)，所以滅了族，這樣你仍舊不甘心，仍舊不解氣，所以要夷其九族，最后人人都為你這個勝利者歌功頌德，而那些被你殘害的無辜者卻被冠上臭名無人問津。”
“莢氏一族隨皇太子造反為的是什么，天下？江山？社稷？還是萬民？還是...”皇帝挑起眉頭，“一己之私！”
“難道他們造反之前沒有想過后果嗎？作為朝廷官員，難道他們不知道造反是何等之罪嗎，棋局博弈哪有什么對錯，你的眼角告訴朕，你心有不甘，你恨朕怨朕，所以你想通過這樣的方法來接近朕。”皇帝指著被伶棄置的琵琶，“你的年歲應(yīng)該才不過三十歲，這二十多年前發(fā)生的事你是如何知曉的，若非有心人親自上門告知于你，你又能向誰打聽，誰又敢冒著風(fēng)險告訴你。”
“不愧是最后的贏家，”伶人依舊死死的瞪著皇帝，“當(dāng)真是有一份似羅網(wǎng)般的心思。”
“怨恨朕的有很多，但知道一些舊事同時又恨朕的卻不多，”皇帝合起紅色的袖子，“朕竟然沒有想到罪臣姜氏的怨念竟然如此之深，”皇帝側(cè)頭看向皇太子，“他是想讓我早些死了好等太子繼位廢黜新政還天下所謂的安寧嗎？”設(shè)計迫使廢太子衛(wèi)楷造反時姜氏被貶于地方，因而不知事情內(nèi)幕。
皇帝話出，皇太子便嚇得從座上慌忙走到御前跪伏，兩側(cè)的紫袍便也被震懾得至大殿中央紛紛屈膝俯首。
皇太子顫抖道：“陛下，臣...”
“太子，朕知道和你沒有關(guān)系，”皇帝望著發(fā)抖的皇太子眼里充滿了失望，“除了問心無愧可以不慌張，還有就是你身為儲君的氣勢，你到底再害怕什么，拿出你的骨氣來！”
“你們衛(wèi)家當(dāng)真是父慈子孝呢。”伶人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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