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不在手段，只在結(jié)果。只要把事情壓下來了，旱治好了，誰會在乎我們是怎么做的？” 岑立干笑而不語，用瞇縫眼看著閔于煥半晌才道：“大郎君不同意，是不是不忍心了？聽說之前在吳州的時候跟溫惠和梁品的關(guān)系都不錯，現(xiàn)如今猶猶豫豫是下不了手吧？”

閔于煥再次露出了不耐煩地神色，說：“什么于心不忍的，我答應(yīng)過閔相的事一定會做到。我的事一樣也不在手段，只在結(jié)果，岑先生不要婆婆媽媽地管我。”

聽到這裏，岑立干的神色也變了，瞇縫眼裏露出了陰冷的光。

“我不管？我不管這個人就帶著梁品的書信奏折跑到長安去了！把人帶上來！”

岑立干話音剛落，一個被捆著的人就立馬被扔到了閔于煥面前，閔于煥蹲下扒開那人亂糟糟的頭發(fā)，血污之下是一張熟人的臉。

“鄭崇！？”

閔于煥驚異不已，轉(zhuǎn)而問岑立干說：“這是怎么回事？”

岑立干起身踱步到閔于煥跟前，帶著質(zhì)問的口氣說：“怎么回事？我來告訴大郎君，在你跟梁品和溫惠把酒言歡的時候，我已經(jīng)讓人去把這個人追回來了。大郎君口口聲聲說不讓我管，可是這兩天不見了一個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不禁想大郎君到底有沒有真心實(shí)意想為閔相辦事？”

臨近中午，已經(jīng)快到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了，可是閔于煥的手腳卻開始發(fā)涼，他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就算他跑出去了也到不了長安，你們不是沿路設(shè)卡了嗎？”

“是，我們是把控著吳州跟長安的通路，可畢竟不能把吳州水洩不通地圍起來。這個人在青衣幫的掩護(hù)下，繞道向南從婺州走，如果不是我提前派人盯著青衣幫，這個人就要從我們眼皮子底下跑了！大郎君，在你跟你的朋友們嘻嘻哈哈的時候，梁品可是在做著正事。他從燕嶺湖回吳州的路上的時候這個人就出發(fā)了，說明梁品在走之前就都安排好了。我們把註意全部放在了梁品身上，反而忽視了這些小人物。不僅如此，梁品還托青衣幫走了另一條線來掩人耳目，為首的功夫不錯，從我們的人手底下逃脫了，但萬幸的是把人重新逼回了吳州。”

岑立干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生氣，覺得被梁品耍了，于是把怒氣全部撒在了鄭崇身上，截到人之后就讓人好好“伺候”了一番。

“昨晚大郎君跟梁品在溫府待到很晚才出來，你睡到這個時候才起，而梁品一早就到姜宗輝那裏去了。如此種種讓我很懷疑大郎君你能否完成當(dāng)初你跟閔相的承諾，如果大郎君下不了手那只能由我來了，我不會跟人白費(fèi)力氣，只會殺了梁品永絕后患。”

“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一定會讓梁品放棄抵抗，為我們所用。”

閔于煥干巴巴地承諾著，他其實(shí)一開始就清楚在梁品知曉真相的情況下，說服梁品為閔寸蕓做事難于登天，可他始終又下不了決心讓好人身上濺上污點(diǎn)。

他從小在鼎山上長大，因?yàn)樗纳矸菔苓^排擠，和他親近的只有清淵師兄，下山之后短暫的日子裏結(jié)交的都是酒肉朋友，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人屈指可數(shù)，梁品算得上一個，他很珍惜他的朋友，這是他下不了手的另一個原因。

即便閔于煥要聽岑立干的安排，可閔于煥畢竟是主子，岑立干說話不能不顧主子面子。于是臉上破冰似地掛上了個和善的笑意，說：“我當(dāng)然不懷疑大郎君的決心，只是此事宜快不宜遲，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這樣吧，我出個主意幫大郎君一把，來把這把匕首接過去，殺了他，給梁品送過去，讓梁品知道我們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話其實(shí)是說給閔于煥聽的，梁品當(dāng)然知道他們不是鬧著玩兒的，鬧著玩兒的人是閔于煥，他還期待著維持跟梁品之間的似乎是叫友誼的東西，是時候打破他的幻想了，畢竟權(quán)力的斗爭始終都是要見血的。殺了鄭崇，閔于煥和梁品之間的關(guān)系就徹底破裂了。

“何必要?dú)⑷四兀磕惆阉虺蛇@樣了給梁品送過去，他同樣知道我們不是鬧著玩兒的。”閔于煥不去接岑立干手中的匕首。

可接與不接并不是閔于煥能決定的。岑立干把匕首調(diào)轉(zhuǎn)了個頭，把刀尖朝向自己捏著刀背將刀柄塞到閔于煥手裏。

“我知道，可他必須死，大郎君知道為什么，你和梁品做不了朋友的。”

“要?dú)⒛阕约簹ⅲ堑靡襾碜鍪裁矗课业B(yǎng)你們是來讓你們叫我做事的？”閔于煥把匕首往地上一丟，拿出了紈绔子弟的派頭。

可憐的鄭崇聽見匕首落地的聲音，蜷在一起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岑立干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閔于煥要這么做，并不急于去撿地上的匕首。而是從一旁拿起了一個信封在閔于煥眼前晃了晃。

“這是彭家給姑娘的聘書，閔相把他轉(zhuǎn)交給我，讓我告訴大郎君收與不收由大郎君定奪。若大郎君今日殺了這個人，我就當(dāng)著大郎君的面把這封聘書燒了，如果大郎君拒絕，我就只有讓人快馬加鞭送回長安。府上把聘書收了，這門親事可就算定下了。”

閔于煥臉色一變，一躍而起就要去奪岑立干手裏的信封。岑立干不是閔于煥的對手，但岑立干不是一個人，閔于煥才開始動的時候就被人一把從身后攔住，力道之大閔于煥一掙都沒有掙脫。

“大郎君別去了，沒用的。”

閔于煥回頭看見韋銘那個刀疤臉，身上的勁慢慢卸掉了。他來吳州閔寸蕓派了韋銘和岑立干一文一武夾著他，又把他妹妹捏在手裏牽制他，嘴上說著是讓他來辦，可樁樁件件莫不透著閔寸蕓的意志。

韋銘見閔于煥冷靜了下來，緩緩將人松開。

“韋銘，把匕首撿起來交給大郎君。”從始至終岑立干動都沒有動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