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趙亮之前的設想,宋遼兩國第一天的談判,應該是在雙方相互寒暄、彼此致意、不斷扯淡、猛兜圈子的友好氛圍中進行的。
本來嘛,像談判這種事情,往往都是誰先開口誰吃虧。只要你一提出自己的期望或要求,對方馬上就會開出相應的條件,而這些條件多半會把你搞得非常被動。
所以,通常在重要的談判過程中,往往都是需求更為迫切的一方,或者局面更為劣勢的一方會率先亮明觀點,然后眼睜睜的等著對手討價還價。
這樣一來,出于策略上的考慮,即便形勢再惡劣,談判代表也都會盡可能的拖慢整個議程的節奏,不斷試探對方底線,盡量避免一上來就攤開自己這邊的底牌。
然而今天的狀況,卻大大出乎了趙亮的意料。
宋遼雙方的談判特使,幾乎是屁股剛一挨著座位,便開始了唇槍舌劍的對攻。
曹利用率先發難,直接了當的出言斥責耶律寧,說遼國以一己私利,枉顧天下蒼生的福祉,擅自挑起戰端,給大宋軍民造成了重大的人身財產損失,是不折不扣、罄竹難書的戰爭罪犯,理應立即撤軍并給予宋朝天價賠償。
耶律寧同樣不甘示弱。他當即予以嚴厲反駁,歷數十多年來宋朝發動的三次大規模北伐,不僅給漢人百姓帶來深深的戰爭苦難,而且更嚴重的破壞了大遼的和平安寧,引起北方各民族的強烈不滿和正義抵抗。而此次契丹南征,目的就是為了收回關南各州,形成防御屏障,用以阻止宋朝對契丹領土主權的窺伺。
曹利用立刻反唇相譏,大宋攻了遼國三次不假,但是遼國進攻大宋更多!跟他媽拜年似的,幾乎年年都來!唯一沒來的那回,還是因為契丹碰上了百年難遇的瘟疫和旱災雙重打擊,同時渤海叛亂、皇族內斗,實在是騰不出精力,否則絕對可以打個全勤了!
耶律寧不禁冷笑,攤開桌上的羊皮卷,給曹利用算了一筆細賬。契丹確實犯邊較多,但每次都不過是兩三萬人越界過來打谷草,既不奪城、也不占地,搶完就走。哪像宋朝,要么不來,一來就是幾十萬大軍,從上到下都憋著把大遼毀國滅族的壞心眼!
曹利用口齒伶俐,怎么會認這個賬,他同樣也捧出厚厚一摞卷冊,邊翻看邊回懟:遼國所謂打谷草,簡直就是慘絕人寰的強盜行徑。每次都少不了焚鄉燒鎮,并且擄走大量人口和牲畜,弄得大宋北方邊疆差點變成無人區。這次更是變本加厲,居然傾國出動,這還能叫打谷草嗎?這簡直就是刮草皮來了!倘若不給契丹人一些教訓,如何對得起大宋死難的軍兵百姓?!
耶律寧聽他這么說,隨手把羊皮卷往桌上一丟,抱著肩膀冷哼道:“照曹大人如此講,那你我雙方就是沒得談嘍?”
曹利用有樣學樣的把卷冊摔在桌上,微微一笑:“明明是你們沒誠意、不想談,反而還來怪我?”
耶律寧并沒有接話,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兩眼望天,兀自沉默。
曹利用一看對方這個架勢,也未再多言,拿起茶盅,細細的品起茶來。
這一下子,整個談判會場頓時陷入到尷尬的寂靜之中。
兩邊的隨員官吏們無不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趙亮坐在旁邊,先后探了探耶律寧和曹利用的內心,明白了這兩個家伙的想法用意,不禁啞然失笑,同樣也不再過多理會他們了。
就這樣,大宋的談判特使、右班殿直曹利用,和大遼的談判特使、安親王耶律寧,將沉默當做武器,在原地悶坐了足足三個時辰,竟然誰也沒吭聲,誰也沒挪地方。
趙亮實在跟他們耗不住,光是廁所就跑了七八趟,眼瞅著太陽快要落山,可是卻連中午飯都還沒吃上呢,不僅在心中暗嘆自己倒霉。
但是因為眼下的談判關乎兩國大事,他也不能輕易開口打斷那二位的耐力比拼,于是只好跟著一起繼續受罪。
閑著無聊,趙亮運起靈覺,逐一掃視會場里的宋遼官員,看看這些跟自己一樣倒霉的朋友們,此時都正在想些什么。
“哎呀,這么熬著,多會兒是個頭兒啊?陛下派小曹這個嘴上沒毛的家伙來,根本就是瞎胡搞嘛……”
“王爺這招兒果然厲害,比耐力誰怕誰?對面那個宋朝特使已經快要坐不住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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