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云舒緊閉雙眼，偏過頭深吸一口氣，試圖躲開那位大人玩味又冷漠的眼神，用力道：
“您別這樣讓我為難。”
那位大人毫不客氣地扳過管云舒的臉，手指順著他的臉頰往下，冰冷又緩慢，觸碰他左眼微卷的睫毛，嘴角勾了勾：
“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你說……要是這裏開個口子，會更漂亮吧。”
管云舒冷顫，接著后退幾步，悶哼一聲。他仍舊把眼裏的恐懼生生壓下去，讓人看起來臉上顏色不改，但氣息卻在止不住地發(fā)抖。
“你不喜歡？”
除了雜亂的呼吸聲，只剩一陣死寂。那位大人笑起來：“可是我很喜歡。”
“青漱！”
管云舒眼角泛紅，嘴唇發(fā)顫，不自知脫口而出，說完堅(jiān)定的眼神卻立刻變得慌亂起來。
“嘁，”那位大人一怔，眼神裏的瘋狂一下淡去，伸手用力抹去少年眼角的水痕，“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管云舒竭力掩飾自己的慌亂，低頭死死咬著嘴唇，一絲鮮血從裏面滲出來，垂眼久久沒有開口。
“真的有這么難么，云舒？”那位大人的語氣輕下來，竟帶著幾分柔和，“好久沒有這么和你說過話了吧，面對面，只有我們兩個人。”
對面一如之前的沈默。那位大人沒那么耐心，又問：
“你喜歡那個大美人？”
摘下面罩，那位大人的容顏還是同幾年前一般俊美，只是那對眼睛，過分狠厲，變得管云舒早就不認(rèn)識了。
“他叫秋野，是gt驅(qū)鬼協(xié)會的人，是吧？”
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管云舒整個身體軟下來，斷斷續(xù)續(xù)道：“別傷害他……別……”
那位大人假裝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云舒，是他運(yùn)氣不好，他不該惹上你。”
瘋子，面前的人果然還是那個瘋子。管云舒真的害怕了。
“我們之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結(jié)束了……”他偏過頭，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渾身發(fā)抖，無聲嗚咽起來。
烏黑的眼睛裏看不見一點(diǎn)光亮。
“云舒，看著我。”臉被用力扳回來，管云舒只覺得疼。
他奶白色的臉上掛滿水痕，兩頰因哭泣染上痛苦的緋紅，眼神裏滿是逃離，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你之前還派線人跟蹤他，是嗎？”那位大人看著他的臉悶哼一聲，粗暴地擦去管云舒的眼淚，“做到這種地步，你的喜歡還真是不一般啊。”
結(jié)界裏銀灰色的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層黑影，四處迷迷茫茫，無影無蹤，什么都不見了。
“自己從屬大人的那一刻起，我便決心，即使拼了命，也要護(hù)住大人的每一片土地。
只要大人滿意，我將永遠(yuǎn)是大人的利刃。”
管云舒哭得無力，哭得讓那位大人心煩。當(dāng)著他的面，這段錄像被那位大人放了一遍又一遍。裏面少年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卻異常堅(jiān)定。
那位大人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卻冰冷得刺骨，道：“云舒，你變得不聽話了。我不喜歡。”
“想討我的喜歡，你以前最擅長這個吧。”
“怎么不說話，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
管云舒這一生什么都不想要了，他人的賞識，虛有其表的榮譽(yù)，浮云一般的權(quán)勢，從前對他來說難舍難分的東西，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有秋野和他在一起。
是他過去太貪心，現(xiàn)在連這個唯一的愿望都實(shí)現(xiàn)不了。
是他太貪心，他想要太多。
“青漱。”他雙目無神地看向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輕笑一聲，細(xì)長的眸子微微彎下來，擁住他。他只覺得身上冷，好冷，一遍遍喚那個他曾經(jīng)熟悉的名字。
“青漱。”
“青漱。”
……
他又哭了，小聲哽咽起來。同幾年前那樣，那位大人低頭揉弄他柔軟的頭發(fā)，按住他的后腦勺埋在胸膛。淚水打濕衣服，透過衣料直抵肌膚。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那位大人眼睛發(fā)紅，染上一絲猩熱，抬起管云舒的下頜。
雙方身上相似的草木香混雜在一起，距離越來越近。管云舒的唇角還泛著淚光。
不，不能這樣。
管云舒眼睛裏的霧氣散去，回過神來，條件反射般偏開臉。最初的反應(yīng)是麻木的，但現(xiàn)在這片刻的清醒只能讓他愈發(fā)痛苦。
他想念那一絲勾人的海鹽味，想念秋野為他煮的那碗小米粥，清綿溫?zé)幔皇窍瘳F(xiàn)在這般陰冷刺骨。
于是他顫抖著合上眼，吃力地啞著嗓子道：
“青漱，你殺了我吧，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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