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我還要幫他收拾一下東西。”何洛說，“他陪我走了最艱難的時候，我現(xiàn)在總不能過河拆橋。”
“嗯，卸磨殺驢。”田馨附和，又笑，“我看你是始亂終棄。”
何洛病好得差不多，學(xué)校要月末才開學(xué)，她計算時間，決定去新澤西探望馮蕭。
新澤西和加州都屬于房價高昂的地區(qū)，雖然馮蕭有額外的實習(xí)補貼，但為了省錢，他租住在新澤西和賓西法尼亞兩州交界的地方，每天要開車一個小時才能到實驗室，一旦忙碌起來，索性就在隔壁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將就一晚。因為何洛來，他才歇了一個周末，周一一早又要去實驗室。公寓后面有一片園子，每家住戶都分了兩壟，何洛從中國店買了一些西紅柿、青椒和韭菜的菜苗，說：“別的種著玩兒，韭菜可以送給你們美國同事。原來你老板不還點名，要吃那種長得像草的菜？
“那是你包的韭菜雞蛋餃子，他們哪兒會做？難道真的當(dāng)草啃？”馮蕭笑，“改天帶他們回來吃飯？你大顯身手。”
“沒問題。”何洛要去種菜苗，從馮蕭的衣櫥里翻出一件寬大的舊襯衫套上。
“下飛機后你光幫我收拾東西了。累了吧？”馮蕭打開車門，“我上班去，你好好休息吧。”他又轉(zhuǎn)身叮囑說，“也不用收拾得太仔細(xì)。這兒我租了三個月，過一段時間打算換一個地方。”
“為什么？這里環(huán)境不錯呢。”
“換一個距離田馨他們近點的地方，走動起來方便，你似乎愛她多過愛我。”他揶揄，“過兩天，咱們一起去看田馨，好不好？”
何洛微笑點頭，馮蕭探身在她的面頰上吻了吻。她一身青草的清新氣息，在微涼的天氣里，柔軟的唇傳遞暖意。
馮蕭的車行出公寓停車場，何洛站在路邊揮著手，直到他從視線里消失，才緩緩放下手臂。心情并不輕松，似乎無論什么時機和他講兩個人給彼此一些時間，都是不恰當(dāng)?shù)模T蕭換實驗室，做論文，過一段時間答辯，他說爭取四年半以內(nèi)拿到博士學(xué)位，片刻不得閑。然而自己親近而不親昵的態(tài)度，難道他會感覺不到么？
唯一可以讓人開心一點的事情，就是過些天便可以見到田馨，何洛彎起嘴角，輕快地吐了口氣。路邊放著花木剪、小鏟還有藤筐等園藝工具，她一雙泥手在舊襯衫上蹭蹭，彎腰一一拾起。
男子修長的手，遞過她的小草耙。
“oh,thanks。”何洛起身。對方磨砂皮靴上斑駁的濕印，挽著褲腳邊的洗水仔褲，淺駝色斜紋毛衣，在眼前一一展現(xiàn)。他立在一棵葉子半紅的楓樹下，身后是薄紗一樣的霧，被遠處的灌木叢映成淡青色，
“章遠！？”何洛在看清來人的瞬間，脫口而出。
“是啊。”他笑得沉靜，面容疲倦，風(fēng)塵仆仆逆光而立。章遠也望著面前熟悉的身影，她穿著寬大的男式襯衫，慵懶舒適，剛才微笑著側(cè)頭，讓別人吻在臉頰上，晃動的深紅色發(fā)梢灼痛他的雙眼。他磨砂皮的深棕半靴染了露水，涼意從腳下升起，凝結(jié)在心尖，冰冷如刀割。
“你怎么來的？”
“偷渡來的。”章遠接過她手中的藤筐，“我來美國參加一個培訓(xùn)考察，順便來看看你。”
“我是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地址？”
“我是克格勃礙……”他揚揚眉毛，“驚訝吧？從天而降。”
“有點兒。在哪兒培訓(xùn)？”
“先去了西雅圖一周，然后硅谷三天，以為你會在學(xué)校，可以順路去找你。”
然后，飛了三千公里來美東，也是順路么？何洛笑笑，“那下一站呢？”
“我們要去紐約，所以，正好離你這兒不遠，過來看看。”預(yù)備好的話再次被眼前的現(xiàn)實擊碎，無法啟齒。
已經(jīng)看到，你可以走了。何洛想這樣講，但面對他倦然的微笑，話到嘴邊卻成了“進來坐，喘口氣再說吧。
電子防盜門，沉重的防火門，掛著棕色“wele”木牌的房間大門，一扇扇開啟再闔上，便是她在異國的生活。和另一個人的生活。
爐灶上小火鹵著什么，濃郁的醬香里有花椒、大料和桂皮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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