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個人來到一處峽谷，深山中雪下得更大了，已經讓人分辨不清此時到底是白日還是玄夜，風呼嚎著，滿目都是素白的雪，吹得三個人寸步難行。老店家說得沒錯，連續幾日入眼的都是白，真的極容易迷瞎眼睛，泰煙被兩個男兒郎謹慎的護在中間，她鮮紅的披風在灰蒙蒙的峽谷中搖曳著，成為了雪山裏最鮮艷的色彩，引得一些個頭不大的獸類在暗處悄悄地跟著這抹未曾見過的紅一道往前走。

“煙兒，前面的路很窄，幾乎是絕壁，還要繼續往前嗎？”祁司辰看著黑乎乎的峽谷，不放心的回頭問泰煙，泰煙堅定的抬起紫色的眼睛，沖他點了點頭：“要！本宮已經立過誓，在找到雪靈芝前，絕對不會輕易朝南，百姓們還在等著本宮回去救命。”

祁司辰沒辦法，便又扭頭又看了一眼幾乎無路可走的峭壁，峭壁下面緊挨著的便是深淵，僅六七寸寬的羊腸小道偏偏還落滿了厚厚的雪，人走上去只要一個不小心腳打滑踩空了，就會摔進這看不見底的深淵裏。妖力不足的祁司辰沒有辦法運功飛過這道峽谷，也現不出原形，更別提身邊還帶著泰煙和劉副將兩個人類。他看著泰煙義無反顧的眼神，又有些許害怕的看著面前黑漆漆的深淵咽了一口流涎，祁司辰試探著邁出去一步，被積雪壓得幾近松脫的山石立即嘩啦啦的塌陷了一塊，祁司辰連忙收回腳，三個人心驚肉跳的聽著脫落的石塊全部砰砰啪的在谷底墜落又摔得粉碎。

“這個懸崖，很深……”

劉副將害怕的往后退了幾步，爭取讓自己離恐怖的懸崖遠一些。祁司辰則伸出手臂，把泰煙往自己身后又擋了擋，不讓她靠崖邊太近。

“這……怎么辦？”泰煙看著那不足一人寬的羊腸小道，又看著黑不見底的深淵，犯了難。祁司辰思慮再三后從背后的包袱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祁哥哥，你準備做什么？”泰煙疑惑的看著祁司辰徑直走向旁邊還沒被雪覆蓋的，個頭足有小腿那般高的枯草從。他邊蹲下身扯了扯那些枯草的草筋，邊認真的道：“編根繩子，我們拴著過去，安全些。”說著，嘩啦——，祁司辰手臂使力，連根拔出了一大從草，這些草別看已經枯了，但是意外的相當結實，泰煙瞧著祁司辰的手心都被草筋勒紅了，他又雙手左右扯了扯草筋，確認足夠結實，這才對著立在泰煙身旁的劉壯吩咐道：“勞煩劉副將這些草全部連根拔出來，盡量不要破壞草筋。”

“諾。”劉壯抱了個拳，麻利的扔下包袱跑過去幫忙，泰煙見了也上前去，誰料她白嫩的小手還未夠到草身，祁司辰便伸出胳膊將她擋了回去，少年郎心細的道：“這草太硬了，會割破你的手心，你未必受得了。這裏有我們兩個就夠了，煙兒幫忙將這些拔下來的草俱編成緊實細密的長條狀麻花繩，可好？”

泰煙看著他被勒紅的掌心，無奈的點了點頭。

“小心些，別割破手。”祁司辰說完，又不放心的抽出包袱裏的紗布，想要替泰煙裹好兩只柔嫩的手掌，防止她被堅硬的草皮割傷。少年郎默默跪在泰煙面前替她的手一層層的包上潔凈的紗布，泰煙瞧著祁司辰俊俏的眉眼，當下覺著他雖然小小年紀卻是既體貼又可靠，凡事又愿意遵從著自己，不似宮裏的碧荷和嬤嬤，或者是父皇和尉遲落衡他們那般總是愛管束自己。在他這裏，自己可以丟掉所有的儀容和規矩，即便是撒開了鬧或者沒有形狀的歪了躺在榻上，亦或是吃東西時不像樣的胡塞，他都不會說自己兩句，反而還總是擔心自己磕著碰著噎著，亦或是照顧不好自己，會讓自己在他那處受些委屈。

泰煙在心裏拿這些人一作比較，那桿秤便不由的斜向了祁司辰，她瞧著祁司辰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為自己細致包手指的模樣，心裏竟生出一股暖流來。這種時候，父皇和尉遲落衡，或是碧荷，都會擋開自己，告訴自己身為公主無需做些什么，只要乖乖等著別人伺候就好，這樣便使得泰煙越發像個沒有用光好看的花瓶，弄得她心裏羞愧不已。但是祁司辰卻不會這樣，他知曉她不甘心一直什么都不做盡被別人照顧，弄得跟個廢物一樣，又能體貼到遵從自己意愿的同時細致的註意到幫她的手包上紗布，試問這樣的男子，偏生又面容生得俊俏，家世和身上的功夫俱是不俗，又有幾個女兒家能不愛，更何況泰煙這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泰煙想著，又慶幸他一早來了南國總是同自己一處耍，年紀也還未及加冠，不然只怕北國的宮殿門檻都要被前去求娶的權貴踏碎，到那時哪裏還輪得上自己這個身處在敵對國的公主。想到這裏，泰煙便萌生了日后定要將祁司辰圈在自己周遭的想法，免得他被別人搶了去。至于那晚被祁司辰掛在嘴邊的那個什么桔梗，既然現在是自己在他身邊，那機會便是自己的。如果那位桔梗日后發現祁司辰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心生了悔意，那也只能怪她自己不早點出現，恩！

未及笄的小女郎就這樣默默的胡斯亂想著，面頰也在不知不覺間竄紅。豪無察覺的祁司辰包完了紗布，還不放心的捏著她的手左右上下的細查，泰煙卻因著方才瞧著他生出的那些胡想不自在的別開了臉去，同時又抽回了手。只因他捏著自己的手，泰煙心裏便有些麻麻的，怪癢。

“你快些去劉副將那邊一道拔草吧，本宮這邊要編麻繩了，大家動作都快些，好早日過了這峽谷。”

泰煙不自在的吩咐著，祁司辰也沒註意到她的不尋常，徑直跑去幫劉副將一道扯草去了。泰煙見他走了，終于捂著心口偷偷緩了一口氣，她穩下心神來，撿起了面前的枯草。好在在宮裏無聊時曾看過嬤嬤們用縫衣服的細線編手繩，泰煙便邊回憶著嬤嬤們的手法，邊將扎人的枯草皮和草根一起全去掉了，為了方便她去草根，祁司辰還特意將匕首留給了泰煙。然后泰煙又將篩出來的草筋擰成一股較粗的線，這時祁司辰和劉壯也拔完了草跑過來幫忙。兩個人聽著泰煙的吩咐，將地上分散的草筋用力擰成了幾根長長的草線，之后三個人又合力將這些擰好的線分股，編在一起便做了成一根粗粗的麻繩。

編完這根麻繩，泰煙的手已經累的微微在抖，好在祁司辰替她把紗布包得很結實，泰煙的手一點都沒被枯草皮扎傷。祁司辰替她揉捏了一會兒累麻的手，待泰煙體力恢覆了一些，祁司辰便拿起麻繩來從頭到尾用力扯了扯，又綁住一塊大石頭用力拉著試了試，確認麻繩足夠結實后，祁司辰才用麻繩先捆住了自己的腰，之后他又將麻繩依次捆在泰煙和劉壯的腰腹處，這樣三個人裏不管有誰腳滑了，都可以立馬將他扯上來。

他將匕首抓在手裏，又不放心地看向身后的泰煙和劉壯道：“我身法比較好，我來打頭，你們抓好自己面前的麻繩，踩不穩就趕快抓住崖壁上凸出來的石頭，切記要看好我的腳步，跟著我的腳步走。”泰煙和劉壯聽話的點了點頭。

泰煙抓著腰上的麻繩，為了不讓她的手劃傷，祁司辰特意讓泰煙留著手上的紗布，這樣便不會因為她的手心生汗抓不穩崖壁上的石頭，或是被粗糙的麻繩拉傷掉下去，泰煙擔心的看著祁司辰，道：“祁哥哥，你在前面千萬要小心，當心頭上有滾落的山石。”祁司辰看著泰煙笑了笑道：“放心吧，你忘記啦，我可是能帶著你站在在樹梢上的人。”小蒼鷹驕傲的挺起了胸膛，泰煙會意的想起了那晚她抱著自己在樹梢上飛舞的畫面，她害羞的撇過頭去。為了不讓泰煙擔心，祁司辰轉過了身子，看著面前黢黑的萬丈深淵，他的心裏有些抖，往昔住在峭壁上，但是自己有翅膀，現在沒有了翅膀，不知是否還能安然的征服峭壁。“祁皇子，當心啊！”背后劉壯遞來不安的話，祁司辰想到自己要保護背后的二人，心裏再次穩定了一些，他想著泰煙明媚的臉龐，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腳，邁上了這條處在半腰壁上的，狹窄無比的小道。

我一定要保護你，桔梗！

第一步，咯吱！黑色的棉靴穩穩地踩在厚厚的積雪裏，泰煙和劉壯緊緊的抓著崖壁上的石塊，她們一個看一個，泰煙看著祁司辰的落腳處，小心的踩著他踩出來的鞋印子往前走，劉壯看著公主金色棉靴的落腳處，也踩著泰煙的腳印跟著往前走。三人就這樣小心的走出了大抵上有半丈遠，“嗷——！”

一道脆亮的奶音突然出現，那只失蹤的小山貓幼崽突然出現在了幾人身后，“黑娃子？”泰煙疑惑的輕輕喚了一句，但是因為正處在半山腰上，她不敢隨便回頭。小山貓聽到呼喚，它敏捷的踩著崖壁上凸出來的石塊，瞬間蹦向了走在最末尾的劉壯，正在集中神識往前走的劉壯肩上忽地被小山貓一踩，嚇得當即腳底下的鐵靴一滑，從小路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