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六花大會乃我南國一大隆盛會事,諸君既為了參與此大會不遠萬裏而來,想必沿途也定然多少目睹到了一些我南國的風(fēng)采。在開始念題和規(guī)則之前,本宮先說明一點,接下來的書藝和數(shù)藝大會為連綴進行,今日日落前收試,兩項會事的習(xí)作皆要現(xiàn)場完成,期間不得離場,離場者取消參會資格,不得覆入。”
“現(xiàn)在本宮開始出題,諸君立耳:請諸位在開始書作前自行在會場前方的禮官處登記領(lǐng)取本場賽事特制的紙張,本宮要你們一格一體,用你們所見過的全部字體,來為南國的風(fēng)水呈上一篇頌文,頌文要完整,字句通順,不得有任何涂改的痕跡。註意,諸位所用的字體不可以重覆,若被檢出習(xí)作中有字使用了一模一樣的字體,那習(xí)作者便失去接下來的數(shù)藝大會參會資格。”
泰煙說話間經(jīng)驗充足的李常福已經(jīng)問底下的禮官要了一卷完整的習(xí)作紙呈上來候在旁邊,泰煙順手展開紙卷,米黃色的長條橫幅紙上用秋葉色的彩色細線繪制著整齊的方格,方格上下左右排列緊密,每個格子的大小都恰巧能容下一個字。這是昨日泰煙去找李公公商議時順帶囑咐他傳達給禮部的一項事宜,雖然泰煙并非臨時起意,但對于禮部來說這命令便是突然下達的,因此禮部上下四十多號人昨夜齊齊熬了一個通宵才把所有的紙卷都繪上方格,現(xiàn)在坐在下面的那排都是尚且年輕的禮官,上了年紀(jì)的那些已經(jīng)累的站都站不起來了,就這排年輕的還十個裏面有八個人都困得眼皮子睜不開。
場子裏準(zhǔn)備參會的男兒們倒是犯起難來,尤其對于以尉遲落衡為代表的這種雖然武藝精通但文書方面腌臜不成材的,當(dāng)下近百人裏便有十幾個直接退出了場子去。一個和尉遲落衡關(guān)系較為熟絡(luò)的公子準(zhǔn)備退出去時看他還如腳生了根般一動不動的扎在原地,心覺有些奇怪,便逗他:“落衡,以吾這等文采都不敢嘗試這次公主給出的題,你堪堪識字的水準(zhǔn)卻在這裏不走,難不成是計劃好了一會兒拿你那草紙逗公主一樂?”
尉遲落衡正因為泰煙方才說話前剛跟他對上眼睛便挪開了,之后也再沒看向自己這裏而煩躁不已,現(xiàn)在又聽人數(shù)落自己,沒好氣地抬腿直接踹了過去,嘴裏不客氣道:“趕緊滾,少在這裏礙爺?shù)氖拢斀駜壕桶言捔踢@兒了,就算是草紙,爺給出去的草紙也只有公主才配享用,你們算個球?”
被踹的公子爬起身偷偷翻了個白眼,沒再理他,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在心裏默默的誹:草包!吾可聽聞公主用的都是絲絹……
周圍幾位公子聽見尉遲落衡說出的話也掩著面努力含住笑,尉遲落衡察覺周圍人對自己的嘲諷,脖子一梗,扭頭眼裏竄著怒火吼道:“笑什么笑?爺書讀的是沒你們這些養(yǎng)在閨閣裏,又整日游手好閑的看的多,但你們也莫要小瞧了爺,四書五經(jīng)三禮六藝爺可都受過正統(tǒng)的教習(xí),爺不是白丁!”
他確實算是京城裏榜位數(shù)一數(shù)二的公子,畢竟亡父和他自己的武將身份都擺在那裏,平日裏這群人雖瞧他不甚入眼,但也不敢公然說些什么去擠兌,可現(xiàn)下倒好,一句養(yǎng)在閨閣,又一句游手好閑,算是徹底把這幫好吃懶做的貴公子給得罪了,一幫人當(dāng)場圍住他指指點點起來。尉遲落衡是武夫,自然招架不住這么多張巧言善辯的嘴,一幫子人吵得他感覺眼睛都要跟著耳朵一起冒星星了,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他本扭頭計劃跑到角落裏去,正巧發(fā)現(xiàn)祁司辰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情急之下連忙抬起手招呼:“餵!黑烏鴉,快過來幫爺,爺吵不過他們!”
祁司辰?jīng)]有動,心裏道:……黑烏鴉?
這個綽號是尉遲落衡背地裏偷偷給他起的,因為看他總是穿一身黑,不愛說話且不茍言笑,從前又有災(zāi)厄的名頭纏身,便起了“黑烏鴉”這么一個詞。平日他在私下這樣念順嘴了,眼下情急,一著急便漏口而出了。作為在禽界和人界都生活過的祁司辰自然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他本不想理會他,本身烏鴉并非人類所描述的那樣能給別的物種帶去災(zāi)厄,也知道他早就看不順自己,可是祁司辰腦中卻無端的記起來這廝方才說要給泰煙他用過的草紙一事,便惱得當(dāng)場袖子一揮別過臉去,在心裏憤憤地道了一聲:……草包。
其實就算沒有方才尉遲落衡說要送泰煙草紙的這一事,祁司辰也不會出面幫他的,但漠然歸漠然,尉遲落衡方才出口的話雖然狂傲,但還真沒祁司辰心裏自補的這個意思,古文有言仇敵見面分外眼紅,誰叫他倆因一道情而自小兩相對呢!
這廂尉遲落衡被圍得水洩不通,眼直冒金星,好不容易爬出來,他粗粗將四周看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百裏根本沒來,便生氣的甩臉子道:“這小子,關(guān)鍵時候跑哪兒去了?平日裏不是只要跟煙兒沾邊的事他就暗戳戳的恨不得將爺給踩去腳底下么?今日怎的發(fā)懶了?”
其實尉遲落衡方才聽完泰煙說的規(guī)則后本來是打算等百裏寫完直接搶過來寫自己名字的,那小子看的書多,也喜愛扎頭研究這些古文字什么的玩意,沒成想今天竟是日頭西升了沒來參加大會。尉遲落衡悻悻的排隊去前面領(lǐng)了紙卷,這才發(fā)現(xiàn)領(lǐng)紙卷時禮官會直接給參會的人在卷側(cè)填好名字,不得涂改,尉遲落衡想另打劫一個人的想法便只好徹底作罷。他悶悶又憤憤的抬頭看向高臺上端坐的泰煙,見她一直有意無意的往祁司辰那邊看,對自己卻仍是視若無物,便在心裏不樂意地道:這小妮子,分明人是蘿卜頭一個,倒當(dāng)真記仇狠了!爺不過是想跟你洞房,又沒成,至于么?爺?shù)男囊饽惴置髑宄觅囈彩腔ǜ蓛艏耶a(chǎn)把你從那個鬼地方撈出來了,竟如此針對爺。你給爺?shù)戎还苣闳蘸蠹薜氖钦l,爺都保定那人必沒好果子吃!
惡毒的種子被主人的情緒刺激之下快速地生出更多根須,看臺上的泰煙對此卻渾然不知,她滿心擔(dān)憂地看著祁司辰,不知他是否能應(yīng)付得來自己出的這一道難題。她的本意是從這些參會的男子裏挑出對那間賭坊可能有所了解的人,她記得賭坊裏那些人,有的雖遮了臉,但看體型便知道基本都是男人,其中一些還挺年輕,說話有京城的口音,因此直接從參會的這些人裏抓便是最簡單也最快捷的辦法,年輕人嘴軟心膽也不大,輕輕一嚇唬便能抖落不少東西,是拷問時的極佳選擇。
她也記得賭坊匾額上的“落鈞”二字,那字體歪斜有力,雖看似是草書,但隱隱之中卻透著一股詭異霸道的意思,匾意為賭客進了門便一定會在賭坊裏落錢,張狂之心昭然若揭。因那字體太過罕見,字意又實在霸道,縱使是看了不少書的泰煙,之前也從未見過,因此她印象極深,便順勢出了這么一道有些刁鉆的題。
清水止說過,人在腦力不足時會陷入情急之境,介時心防疏怠,是會不自覺漏出很多東西的,泰煙便特意要求每一格都要用不同的字體,文章還要保證通順完整,就是刻意在逼去過賭坊的那些男子用出跟匾額上相同的字體,這樣便能擬出第一份可疑人氏的名冊。至于會不會被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心思,泰煙則完全不擔(dān)心這個問題,因為她作了不得涂改的要求,介時文章都寫很長了,大家都在一門心思想后面該用什么字體,作什么句子,誰還記得自己在賭坊看過的字寫在了哪處格子裏。
至于紙上的那些格子,則完全是為了今日日落后闔宮上下的宮人比對字跡時方便一些而作的,只是難為了禮部那幫人,看來事后要好好犒賞才行了,不然那幫老骨頭又會在上朝時跟父皇說自己驕縱。
其實泰煙對祁司辰的擔(dān)心是多慮了,祁司辰在惡補兩國文化的那些日子裏看了不少古書,妖族長命,鷹一族又是裏面出了名的記性好,他雖自愧過不能跟凡事過目不忘的泰煙相比,但兩人在記性這一點上其實并不分伯仲,所以區(qū)區(qū)用不同字體書寫文章而已,根本難不倒他。
而且,就算真的寫不出來了,他也可以暗中散一些妖力出去,喊附近的小妖們偷一些書過來幫忙,到時候施個隱形術(shù),只要不是那個道行高深的清水止親自坐鎮(zhèn),便無人能識破他的小技,他對著抄都不成問題。在南國奪權(quán)那段時日,有不少難行之處他都是這么過來的,只不過,平日裏自省如他,自律也如他,若非是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他是斷然不屑于行此齷齪之舉的。
祁司辰也疑惑過泰煙前世雖是靈花,但并未完全開智,今生又生作凡胎,為何會有過目不忘的天性?后來他想通了,興許是天道洗去了泰煙作為桔梗花時的記憶,心生有愧,便送了這么一個天資作為補償,這樣看來,那天道其實也并非真的無情。
泰煙在臺上看到祁司辰半晌都一直是一副淡然從容的樣子,心中的擔(dān)憂漸漸放開,他抬頭對上她的目光,再對她微微一笑,她便知曉他勝券在握,成竹立于胸中。只是,思及會明時發(fā)生的事,泰煙心中難免有一些難言的情緒。她感覺自己親手剪斷了一根很重要的東西,眼下卻只能看著這偌大的場子,讓一角的心獨自下沈著,感受青梅竹馬的弟弟被從身邊狠狠推開的空虛和落寞:其實,這場大會百裏若能來,以他素來愛悶頭苦苦鉆研東西的性子,該是本場第二……
她自己也知道,這顆心于無形之中早就給兩個人分出了高低。
祁司辰是命中所定,一眼情牽,百裏則是長路相伴,君子佳友。泰煙柔弱的本性,註定了會心悅于祁司辰這樣心性溫柔卻穩(wěn)固,堅定的站在她身側(cè)替她遮風(fēng)擋雨,猶如盤石般的存在。而性子同樣柔弱的百裏,不管先來到自己身側(cè)多少回,即便曾經(jīng)真的微微牽動了她的情絲,她和他最后也註定會隨著歲月的綿長而裂出隔閡。
友人,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最好的距離,也是他和世間萬物最好的距離。
就像此刻身在場外,卻不能再前進一步的他。只能帶軍默默又暗暗的護住她心之所愿,卻無法再以普通男子的身份進入那道門去爭奪她身側(cè)的駙馬之位。因為清水止現(xiàn)在就立在他的彼岸,等待他結(jié)束這一場極有可能不會產(chǎn)生任何殺伐的戰(zhàn)爭。這一戰(zhàn),將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執(zhí)起武器,專為她而戰(zhàn)。
神愛世人,愛不獨存。
就像常言大道的清水止,就像註定會成神的雪發(fā)少年。而她和祁司辰,雖身份不同,但到底都是被情感所困的蕓蕓受渡之物,不過是天道并不疼惜的兩粒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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