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須彌人聽著徐城這話,奶聲奶氣又咬牙切齒地說:“呸!我已有三百歲了,你們這些人才是孩子!誰會去找大人?看我把你們都捉了,細(xì)細(xì)找找你們的心肝兒里都有什么,再報給司祭去!”
徐城笑道:“嘿,誰知道你這娃娃說話算不算數(shù)?”
那須彌人罵起來:“短命種!青天魔王在上!誰去搬救兵就叫誰扎根在黑山上!”
李伯辰知道徐城這是在使激將法。可這么幾句話就叫這須彌人以魔神發(fā)誓,實在有點(diǎn)不可思議,難道須彌人都像這位一樣是傻子么?但自己之前殺死的葉蘆,可聰明多了。
這時徐城湊過來低聲道:“把陰兵交給我吧。我找他的核心出來,你主攻。”
李伯辰道:“有用么?”
徐城道:“不知道。須彌人生生不息,這還是個長生種……先前是我犯了錯,沒看出來那羅剎女不是胎形。想要制住他,就得削弱他的生機(jī)。倒是有個辦法……”
這時候一整座宮殿都變了模樣。木柱上的菌菇因此前的雷擊全死了,入口與墻壁上的縫隙也合攏了,樹干開始往一處擠壓,吱吱呀呀地作響。須彌人一刻不停地尖笑,聽那聲音忽遠(yuǎn)忽近忽左忽右,極難辨得清方位。
兩人陷在一片黑暗中,李伯辰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甚至生出了先遁入那一界問問陰差的念頭。可又省悟過來,此處已算是魔國地界了,縱是召了陰差來,該也過不來的。
他從此處脫身倒不是什么難事……但真要這么放棄了,又實在很不甘心。
這時候聽徐城這話說了一半,便道:“什么辦法說!”
“我是你的陰兵,我與你性命相關(guān)能使什么神通都在你一念之間。”徐城道,“我從前的風(fēng)雪劍最擅斷絕生機(jī),要是你信我,就教我這神通!”
李伯辰心中猛地一跳,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是否是他的計謀?屢次隱藏了關(guān)鍵的信息不說,一步步叫自己陷入麻煩當(dāng)中,然后再在如今這局勢之下,逼自己給他神通!
徐城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立即念了幾句咒決,道:“這就是風(fēng)雪劍的咒文,現(xiàn)在告訴你了。要不要我用全憑你的心思——你知道的,我是你的陰兵,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但李伯辰記起了他與徐城第一次交手時的情景。徐城的一手風(fēng)雪劍劍法極為精妙,真如風(fēng)如雪一般。后來才知道他的大半神通其實都來自于那柄細(xì)劍——與自己手中的魔刀一樣,也是由風(fēng)雪劍神的一部分真靈所化的。
若是傳了他這個咒,又允準(zhǔn)他使這個咒,豈非風(fēng)雪劍神的真靈,又降來了此界、又回到了徐城的身上?
可徐城似乎又猜到他的心思,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以為我這幾個時辰怎么能幫你出謀劃策?不就是你叫我去問劍神的么?你是北辰靈主言出法隨,劍神得了你這北辰生界傳人的允準(zhǔn),才能借這偷天的機(jī)緣將他所知所識附在真靈上傳給我——我現(xiàn)在身上就有他的真靈的!此前我有害過你么!?”
說到這里時,廳堂已不再寬廣,那些巨木往一處壓過來。伴隨著吱吱嘎嘎聲的還有如雨聲一般的窸窸窣窣,樹干上抽出枝葉,李伯辰感受到它們劃過甲胄時的速度與力道——許許多多的枝條構(gòu)成了一陣旋風(fēng),那葉子則像利刃,掠過他的甲面,登時激起一道火星,這火星越來越多,則叫他仿佛身處一片火雨當(dāng)中,光那尖銳的嘯響都震得人耳膜發(fā)麻。
李伯辰拉下了面甲,再次叫陰兵使出金光法與三災(zāi)劫風(fēng)。須彌人的攻勢仿若狂風(fēng),他的攻勢就好似暴雨,這狂風(fēng)暴雨交織一處,一下子清出一片空場。可不多時枝葉就重新席卷過來,那須彌人祭司在黑暗中大叫:“好個短命種!有點(diǎn)兒本事!我現(xiàn)在改了主意——不如叫人把你捉了去架橋,可比吃你的心肝兒要好!”
徐城一聽忙道:“呸!不要臉!誰對青天魔王起的誓,不搬救兵的!?”
那須彌人沉默起來,像一時間覺得理虧。但很快又惡狠狠地說:“那就把你們困死在這兒!”
徐城便道:“李將軍!”
李伯辰道:“好吧!”
倒不是他真被徐城說服,而是想起了那天晚上隋無咎對自己說的話。他那些話,無非是勸自己要多想、要大膽、要懂得為自己打算。倘若他說了這些話,仍行些勾心斗角之事,李伯辰未必會往心里去。可他說完之后竟去會那妖靈,只為隋不休和城寨里那些隋軍謀一條生路了。
李伯辰不知道隋無咎是真死還是假死,但見了他所行之事,也的確有些動容,未免對他的話也多想了些,便意識到,自己從前的行事風(fēng)格的確有些不妥。
自己這人,說膽子大,那是真大的。可在有些時候,卻又膽小得出奇,他自自我審視了一番,覺得這所謂“膽小”,乃是不喜歡變化,因而行事些保守。說起來,他覺得自己和臨西君也有些像——臨西君起兵十幾年,一定不是膽小鬼。但在處理自己這件事上,則有些“膽小”——要真有氣魄對自己推心置腹,可能現(xiàn)在已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吧。
他不是要對徐城推心置腹,而只想在沒有完全撕破臉皮之前,人盡其用。或許有這樣的一條狼伴在身邊,自己反而會成長得更快些吧。
他當(dāng)即在心中下令,叫徐城學(xué)了這門功法,又允他使用,更允許他統(tǒng)領(lǐng)余下的十九個兵。這個過程在他看來像是打開某個開關(guān)——作為陰兵的徐城有許多本領(lǐng),但他的性命寄托在自己身上,若不得到允準(zhǔn),是絕無可能使得出來的。
這令一下,只見徐城手中忽然亮起一道清光,下一刻這清光忽然化作一道極細(xì)極亮的電芒,一下子往東邊的木壁上刺去,又聽徐城道:“截住他!”
這話不是對李伯辰說的,而是對陰兵說的。只見徐城手中的細(xì)劍先中了東邊的木壁,那壁上便爆出一蓬血花,但血花只濺出一半就成了冰晶,底下的一大片木壁也都被凍住了,須臾之后咔嚓一聲響,日光一下子透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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