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林要畫的并不是那樣的像。
她只希望畫出四奶奶平素的樣子,溫和,真實的。
好久沒動筆,手有些生。
四奶奶坐在那兒沒動,微微有些出神。女兒看起來還是舊日模樣。可是她已經(jīng)嫁作人婦,并且已經(jīng)為人母了。
四奶奶還想象過去一樣看著女兒,把她緊緊護(hù)在自己的翅膀下頭。又林打小就比別的孩子安靜懂事,她身子不好,她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陪她。
又林是四奶奶第一個孩子,她在長女的身上傾註了最多的母愛。
又林隨朱家來京,四奶奶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為她擔(dān)心。但家信上對此卻一字不提。
有時候,四奶奶恍惚會覺得大女兒還在。路過她的院子的時候,四奶奶常會有種錯覺。仿佛她這么推門進(jìn)去,就能看見女兒依舊坐在窗下書案前,或是讀書,或是畫畫,或許還抬起頭來向她一笑,就象過去一樣。
結(jié)果那天她看見門半掩著,真進(jìn)去了,屋裏那個少女的身影還讓她險些錯認(rèn),真當(dāng)是又林回來了。
可是并不是她。
是玉林。
她也很想念又林。四奶奶雖然不喜歡她,但是那一刻,兩個人心裏想念的是同一個人。
之后不久,玉林就……
四奶奶收束心神,再看向又林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完成了一個大概,示意四奶奶可以起身了。
四奶奶坐了一會兒,腿也略有些麻。
她走到又林身邊探頭看,紙上還只有一些看起來單薄的線條。然而那眉眼,那輪廓,都分明和她一樣,就象把她整個人拓了在了紙上一樣。
“這……這可真象?!?
四奶奶見過不少畫像,可是沒有這樣象的。
“今天畫不完,明天再接著畫。你們回去之前,應(yīng)該能畫完的?!?
“這畫的……可真象?!?
“才打了個底子呢?!?
把畫收了起來,又林幫著四奶奶收拾打點東西。來去匆匆這話的意思,她現(xiàn)在是明白了。于江還有老太太和通兒,四奶奶也一樣惦記著放不下。再說,眼見入秋了,一入秋,又是忙的時節(jié),家裏也離不了人。
四奶奶安慰女兒:“快別苦著臉,讓你婆家人瞧著,還當(dāng)你在朱家多委屈呢,不好。再說,我這一去又不是再也見不著了,以事得了空,我再隨你父親來京城看你?!?
話是這樣說,可是母女心裏都明白,四奶奶能來這一趟實在不易。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家裏離不了人,再見面不知何年何期。
送走了娘家人,又林著實消沈了幾日,朱慕賢為了讓她高興些,特意花心思挑了些新書和玩意兒來給她解悶。
夏天早已經(jīng)到了尾走,天氣漸漸涼爽起來。京城的夏天難熬,燠熱而潮濕。一年四季裏頭,冬天太冷,春天干旱多風(fēng),最好的季節(jié)就是秋季。不但氣候宜人,也是一個收獲豐富的季節(jié)。各種水果、山珍,成熟而肥美,令人大飽口腹之欲。
老爺子過去的門生送了好幾盆菊花來,都是難得的名品。老太太留了兩盆,其他的各房分了。鐘氏也分到了一盆,她正看賬冊,花送來了也毫無賞玩的閑情。
“唉,送這樣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倒不如折換成現(xiàn)銀的好?!?
周嫂子笑了:“奶奶又說笑話了。不過聽說這一盆兒花,可能頂中等人家?guī)讉€月的口糧和開銷呢。”
鐘氏對這種不實惠的東西沒多大興趣。莊子上鋪子裏都到了該交租盤賬的時候,鐘氏既不太放心賬房的人,自己又實在理不過來,忙得焦頭爛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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