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從沖天的火光里進到白秦他們所在的圈子，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不止莊園里，包括外面也徹底變天了，接下來還會越來越亂。

她首先注意到老太太背在后面正露出槍柄的袖子，想也不想上去就鎖腕勒住一擰，老太太瞬間咽氣。然后追上走得老遠的三人，對白念箏和抱著紀凌的白秦打招呼，“嗨，青少年款用起來怎樣？記得給個好評哦，咦，你沒用嗎？”

白念箏從內兜里摸出粉色的槍支，癟著嘴，“你要我在父親面前用這個？”

“這不挺好的……白秦先生？你這是……”唐娜注意到白秦的手腕上不斷有血線滑下手肘，滴落到地面上，連帶染紅了紀凌肩臂的衣物。

她忍不住贊嘆，好有力的肱二頭肌，這利落的肌肉線條，能把一個練拳擊的強壯男人公主抱這么久，還臉不紅氣不喘的，他是怪物吧。

但緊接著，她發現白秦的手臂在抖，血腥味從他身上傳來，鉆進老油條唐娜鼻子里，這濃度，白秦真只有手腕受傷了？“你還有傷沒好？”

白念箏愣了一下，白秦依然沉默著往前走。白念箏一咬牙，沖上去摸白秦身上，果然摸到背后浸透的血漬，里外深色衣物加上夜色遮掩，他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你為什么不說？！”白念箏氣得使勁拽住白秦讓他停下，他瞬間想到處罰中那能打掉人半條命的鞭刑，打完肯定也沒人好心到給他治療。

他就這樣帶著一身的傷匆匆出來，生怕拖久生變，他的好下屬好情人被弄死，他有沒有想過他自己很可能死在這兒！“把他放下，我來背！”

“你背不動。”白秦搖頭，他能堅持到他們走出莊園。

白念箏氣壞了，他父親怎么就這么固執？本來以為他是謀劃在心成竹在胸，結果居然是在賭命，什么時候他才懂“在乎自己”四個字怎么寫！

白念箏死死抓著白秦手臂，想強行讓白秦放下紀凌的時候，李承絕咳嗽著小跑過來，本來就很邋遢的衣服沾了血，更加慘不忍睹，一看見白秦，臉色就變得陰冷。

他們之間的交易都已經實現了，兩不相欠，白念箏想起這家伙神經病的言行和對白秦的憎恨，立馬警惕起來，鬼知道他想干什么。

李承絕忽然變成一張諂媚的臉，嘿嘿直笑，“大、大哥，我干得怎么樣？你不會殺我吧？我可、可不是白家的。”

白秦看了他一眼，“不用叫我大哥了。”

“嘿嘿，你不是白家的，我也不是白家的，你還是我大哥。”李承絕狗腿子一樣跟著他，搓著雙手，巴結地說，“以后做生意還得照顧小弟我啊，記得啊。”

白念箏注意到他左手中指無名指的活動很不自然，上面戴著奇怪的機械裝飾，和手腕上的金屬圈連在一塊。

唐娜在旁邊幽幽地說，“別觀察了，李先生最討厭別人看他的假指。”

白念箏順口問道，“是父親切的？”

“是啊，因為他們白家既不能容忍叛徒，也討厭朝三暮四之徒。”

“朝三暮四之徒？李承絕？”

“哦，對了，李先生沒跟你說。”唐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口抖出了李承絕沒說出口的秘密。

李承絕本來在幫他父母出賣白家的聯絡人賺錢，但他那個娘又蠢又貪，眼看事情要查到他家頭上，他干脆主動告密，接著又指責行刑人沒有查清全部事情就直接滅口，想把臟水潑到白秦頭上，好借著這份將功折罪，在家族里覓個好點的去處。

結果白秦直接找到他，用了一個晚上，從他嘴里逼出了所有沒說出口的秘密。自那以后，他腦子就不正常了，一見到白秦就怕得發抖，又恨他，又似乎認為他是絕對真理，把他的一切言語奉若圣諭。

白念箏聽完，默默了一會兒，想起李承絕說的不似作假的他和白秦曾是最好的玩伴，也不知道那時候處決完好友的父母又遭其背刺的白秦是什么感受。

“行了，我看你們現在挺難的，不如我們再多加一筆生意，”唐娜聳了聳肩，上去就給李承絕一巴掌，“醒醒，開張了，幫白秦先生背人。”

李承絕捂著被扇歪的臉，眼神從狂熱冷卻下來，又變回陰惻惻的樣子，冷冷地報出價格。

“出去有鬼虎的雇傭兵接應，把他交給他們。”白秦把紀凌放到他背上，看著瘦弱的男人倒還算有力氣，跟唐娜一塊走另一條小道離開。

白念箏連忙撕了衣擺，抓起白秦的手腕給他包扎，這才看清那道傷口深得嚇人，這么久沒處理，還一路抱著個大男人，也不知道會給這只手留下多深的后遺癥。

白秦由著他包扎，懷里空下來，心也空下來。

白念箏包扎完了，周圍的嘈雜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但這只是開始，由他們開頭的動亂結束，更大的動亂將由虎視眈眈的其他勢力挑起，但這些都跟今晚的他們無關。

他想說我們繼續走吧，一抬頭，看見白秦空渺的臉，好像在思考什么，又好像正是因為不知道該思考什么，才露出這樣迷茫的樣子。

白念箏的心弦一下子繃緊了，他想到父親親手殺了爺爺，還有剛剛老太太死了，后面一片哭天搶地，他肯定有聽到，按照父親的性格，一定會認為全都是自己的錯。

他捧著包扎好的手腕，輕輕握住白秦的手，試著安慰他，“不要太在意，父親，走到你死我活這步即使不是你想的，但已經走了，那我們就向前看吧，你還有我們呢。”

白秦沉默著，在良久令白念箏越來越不安的靜謐后，他開了口，“念箏，我沒有家了。”

“那個家不要也罷！我就是你的家……紀凌也是，你為了你所愛的活著，你可以繼續這樣活，為了我們而活，好嗎？”白念箏攥緊他的手，“這真的不是你的錯，你應該怪我，怪紀凌，怪姓白的所有人，就算你怪命運也別怪自己，你真的真的沒有義務給任何人付出！”

“引導、幫助、扶持，這就是我的義務，”白秦的語氣越淡，白念箏就越害怕，“而我一樣都沒做好，身為家主，我不合格，身為長輩，我不是能被學習的對象，身為強者，我保護不好信任我的手下，身為朋友，我導致了一個摯友的死，身為你的父親，我也做不到讓你高興。我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個家族的罪人，我本就，沒有資格姓白。”

白念箏預感到了什么，猛抬起頭眼眶通紅，“你是不是想……”

白秦沉默。

“不行！”白念箏猛的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每個字都帶著萬分恐懼，“你不能死，你不能去死！”

白秦一言不發，白念箏哭腔愈發濃重，“我不管你殺過多少人，害過多少鬼，我不管！你的人生沒有意義了，我陪你找，你把我們當成意義也好啊！”

白秦嘆了口氣，“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

“那你離了白家就不能活了嗎？！”白念箏搜他身上的武器全扔掉，沒有遭到阻攔，央求地說，“我會陪你的，我們都陪你，還來得及的。”

白秦與白念箏四目對視，看到杏眼里的血絲。

白念箏已經自立了，不需要他再管什么。

紀凌會好起來的，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加上之前紀凌跟鬼虎傭兵團培養過感情，leon會罩著他的。白家自顧不暇，也沒必要追著一個小卒瘋狂報復，他死了，紀凌甚至不會有太大危險。其他的事，護犢子的leon自有辦法搞定。

其他的還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