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嗎？”嘉懿有點好奇，自從他被帶上九天以來，每日都被安排跟在這位神的身邊。恭川的狀態像是一位垂簾聽政的太上皇，三界所有的事情雖然是由天帝處理，但是最終決斷的人是他。

他對于九天的權威非常的維護，一旦有人挑戰或者是威脅，恭川的處理方法就是一道天雷送那個人上西天。沒有過多的裁決甚至好像都不用思考。

嘉懿記得天帝之前對恭川說起，有個土地神因為不滿九天對他的流放，每日都會顯現真身在凡人面前，說世上早已沒有了九天，云端之上沒有神仙了，三界就剩下了人間一界，他們這種土地神就是唯一的真神。凡人一聽信以為真，就將原本供奉天神的廟宇都拆了，該做供奉土地神，甚至還給那位土地神重新起了個‘天地紫云無限上仙’的稱號。

恭川聽到的當下只是微微一笑，天帝也并未當一回事兒，不過是一個偏僻地界的小仙，天神的廟宇也是沒有什么香火的鄉間小廟，這種事情天帝都不會管。但是嘉懿就親眼看到恭川將那位土地神在‘天地紫云無限上仙’的塑像前劈成了灰燼。順便也毀了那座廟，幾個前來供奉的鄉民也白白丟了性命。

“藐視九天再小的事都不能縱容。”恭川說這話時的表情，就像是剛剛處理掉一個十惡不赦做盡壞事的惡人。

嘉懿在一旁冷眼旁觀，他是王族出身也明白維護王權有多么的重要，但是恭川是上古的天神，經過那樣的漫長歲月，竟然如同暴君一樣完全沒有天神的氣度。在這一點上嘉懿沒有辦法與他茍同。

還有一個凡人，自從會提筆寫字就開始每日作詩贊頌天神，寫的是什么‘九天落銀河，天神耀人間。萬物俯仰間，神與天地壽。’，嘉懿聽到不禁心中感嘆這種東西還能被稱作詩？臨瓊的三歲小孩一天都能寫個五、六斤。

恭川卻直接改了那人的命，一個原本每日不學無術、什么都不干的懶漢，一夜之間成了狀元及第，一口爛詩被到處傳誦。嘉懿也是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天神的腦子是怎么想的。

但同時嘉懿也明白了，恭川想從宮霓身上得到的東西一定非比尋常，否則的話海神帶著鮫人打上九天，從此四海脫了九天的奴役，這種事情就根本不可能發生，恭川怎么會眼睜睜看著這種挑戰九天權威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勝利，還反手給了宮霓一個海神的位置。

現在他只讓嘉懿去盯著宮霓，什么都不用做，嘉懿自然之道沒有那么簡單“我知道了。”嘉懿應下。

恭川盯著嘉懿“你也不必著急，來日自有你向她報仇雪恨的機會。”

報仇雪恨……嘉懿潦草地點點頭。但是心中想的卻是，自己從未想過要找宮霓報仇雪恨，他與宮霓之間沒有恨。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嘉懿站起來就要走。

“你沒有一點兒神力會被海神發現的。我說過了她是非常狡猾的，現在你還不能與她相認，你的身份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恭川將自己的神力給了嘉懿一些。

當那種金色的力量流進身體，嘉懿打了一個冷顫，全身的經絡好像在瞬間變的通常無比，整個人感覺輕飄飄的非常的舒服。原來這就是當神仙的感覺，怪不得那些人窮盡一生想盡辦法修練，飛升成仙真的比做人要舒服多了。

“早日回來。”恭川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嘉懿走到墟淵前，看著里面翻滾的濃墨般的黑氣想起了那時候的東海，同樣也翻滾著這樣的波濤，而站在岸邊的他心中的巨大波瀾更是翻天覆地般的席卷而來。他深愛著臨瓊又是那樣深愛著宮霓，他不能原諒她毀了一切，也無法記恨她毀了一切。即便他看到橫尸滿地，卻依舊不能放棄宮霓，他恨自己不像個君主。

身后已經覆滅的國家和眼前奔騰的大海將他緊緊的夾在中間，陳嘉懿每向前一步就想要后退一步。他知道自己走進海里，懲罰到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宮霓，可是他又不得不向前走，如果退回去他無法與宮霓繼續在一起，也無法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園。

宮霓是神，時間會治愈她。陳嘉懿想著往前是為了臨瓊，宮霓總會有一天被治愈，臨瓊卻再也回不來了。所以他走向了海……

宮霓的海連水都是溫暖的，置身海水中不覺得苦澀也不覺得恐懼，他看到發著光的人魚在為他指路，海底不是漆黑的，人魚們的光照亮的去往歸墟的路，他能聽到空靈的歌聲在耳邊回蕩。

“海神的新郎……海神的新郎……”

鮫人們不敢靠近嘉懿，靈魂就算對他們再大的吸引力，面對海神新郎他們也只有跪在一旁的份兒。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嘉懿才看到宮霓的世界，比起這里臨瓊渺小的連被提起地資格都沒有。比宮殿還要大的魚緩緩從身邊游過，他們不會被任何事情吸引就只是不停的向著前方游去，仿佛是要去尋找生命的終點，找到了就可以永遠停下。魚群像是看不到盡頭的長河從嘉懿的眼前如水流一般的快速流過。

巨大的宮殿漸漸出現在他的眼前，恢宏這個詞也難以形容，一條巨龍的雕像盤旋在宮殿的頂部，它不再是龍袍上一副被馴服的樣子，而是猙獰地向天咆哮。嘉懿甚至能夠聽到響徹云霄的龍吟聲。

陳嘉懿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自己卑微渺小的仿佛是海底的一顆沙粒，生生死死完全不會引起一點兒波瀾。

他還在不停的下墜，仰視著那座宮殿和整片深海，陳嘉懿心中平靜了下來。他與海神的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自己高攀了，他從未真正看到過、感受過宮霓為了他放棄了什么。四海是什么、海神又是什么他從未真正理解過，如今他知道了那是作為一個凡人連想像都難以想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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