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故事還特意加了一個似乎是出自二流黃書作家之手的細(xì)節(jié)：“女兒幾時躺下，幾時起來，羅得都不知道”，大有畫蛇添足、欲蓋彌彰之嫌。

禁止亂倫對于人類的意義，并不亞于直立行走。當(dāng)人類告別遠(yuǎn)古，開始步入文明，亂倫卻依然存在，只是已從大眾行為轉(zhuǎn)化為諸神和王室的特權(quán)。希臘神話中，如果將里面許多的亂倫故事悉數(shù)刪去，相信一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五光十色，令人著迷。在古代埃及，相傳法老都以自己的妹妹作為第一個和正式的妻子。在法老之后統(tǒng)治埃及的托勒密王公們，也延續(xù)了這一“神圣而光榮的”傳統(tǒng)。在與當(dāng)時秦國鄰近的匈奴部落，還保留著這樣的風(fēng)俗：當(dāng)一個人死去之后，他的繼承者，通常是他的兄弟，像繼承他的羊群一樣，也繼承了他的女人。而在中原七國，乃至上溯到春秋時期，女人在父子兄弟的床榻間移來換去也代不鮮見。那時亂倫的罪名和道德壓力，較諸今日要小了許多。

諸神已遠(yuǎn)，不可臆測。而王室的亂倫，固然有著對于純正血統(tǒng)異乎尋常的守護(hù)和關(guān)心，但也不排除有心理層面的原因，即尋求獲得精神上的最高滿足，通過亂倫，以完成向諸神的致敬，也借此宣告自己為諸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不僅凌駕于法律之上，更能凌駕于道德之上。

再將我們的視線收回到思德宮中。華陽太后見成蟜執(zhí)意不從，于是半是威脅半是誘惑道：“當(dāng)年汝父棄在趙國，無母于內(nèi)，望歸而不可得。日后何以竟能貴為秦王？”

成蟜以頭貼地，恭聲道：“先君能為秦王，拜太后所賜。”

華陽太后道：“老婦既能廢子傒太子之位，而舉汝父為秦王。今若汝從吾所欲，老婦也當(dāng)順汝之意。汝為秦王，只在老婦反手之間。汝其思之。”

成蟜聰明得很。他很清楚，此一時彼一時，華陽太后的權(quán)力早已非當(dāng)初孝文王在位之時可比，盡管如此，論起她的威望和地位，宗室中依然無人能及。能謀得華陽太后的背后支持，他稱王的勝算將大大增加。這是一筆赤裸裸的性交易，籌碼是秦國的王位。成蟜決定完成這筆交易。

緊繃的弦突然松開，或者竟是斷了，一切于是發(fā)生。那一段依然柔軟白膩的肉體，躁動在成蟜年輕的懷里。那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道弧線，他的爺爺都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撫摩過，探索過，占有過，征服過。

成蟜回府，抱鏡痛哭。宓辛隔門而聽，雖不知情，卻也心痛莫名。成蟜絕望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天啦，帥如果也是一種罪，那我成蟜，無疑就是一級重犯。

4、擁軍自重

且說成蟜和華陽太后行了那事，感受怪異而復(fù)雜。然而他誰也無法告訴，只能藏在心里獨自承受。華陽太后時隔多年，再嘗床笫之歡，自然食之無厭，對成蟜一再寵召。成蟜畢竟年輕，上下半身均非呂不韋可比，他每從思德宮歸來，便要立即再找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翻云覆雨，仿佛要借此來抹滅適才的噩夢，洗蕩自己的罪孽。成蟜的寢宮對宓辛并不設(shè)防。當(dāng)宓辛看到成蟜和那些比她年輕近二十歲的女子翻滾糾纏、魚水合歡，心中大為失落，暗自悲泣，成蟜可從來沒有這樣親近過她呢。

華陽太后已經(jīng)對成蟜表示了明確的支持。在華陽太后的授意下，成蟜和昌平君、昌文君二人在私下也達(dá)成了交易，事成之后，以他二人取代嫪毐和呂不韋。

婚變都要瞻前顧后，費盡思量，更何況是政變呢？政變是一個系統(tǒng)而縝密的工程，一步也不能出錯。應(yīng)該說，成蟜和浮丘伯的謀劃從理論上是無懈可擊、必定成功的。尤其是他們還有一招精心設(shè)計的妙棋，出乎所有人預(yù)料。

這次謀劃的詳情如何？

時間將為我們揭開所有的謎底。

時間已經(jīng)為我們揭開所有的謎底。

這一日，華陽太后召見嬴政，為成蟜的政變正式拉開了序幕。華陽太后問嬴政道：“老婦聞長安君數(shù)度請戰(zhàn)，王皆不許，是何道理？”

嬴政答道：“軍者，國之大事。長安君尚且年幼，未經(jīng)戰(zhàn)事。驟然出征，恐不能取勝。”

華陽太后道：“王與長安君，雖為君臣，亦為兄弟。長安君愛王，王獨不愛長安君歟？”

嬴政急道：“太后何出此言？”

華陽太后道：“想當(dāng)日，王與長安君于夏太后榻前盟誓，不離不棄，共興嬴氏。今有謠言自趙國起，意在亂我秦室，其罪當(dāng)誅。長安君屢請伐趙國，以止天下之疑，此乃愛王之心一片。王雖授長安君以將軍之名，奈何不歸之以實，此非為兄之義也。白起、蒙驁，國之名將，也非生而致之，必使疆場歷練而后致之。長安君縱然年少，不令統(tǒng)兵，又焉知其非統(tǒng)兵之人！”

嬴政低頭不語。華陽太后又道：“今王尊長安君之位，封之以膏腴之地，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眾臣心多不服。長安君外不能為國建功，內(nèi)不能威信大臣。假使萬一，王歡愛轉(zhuǎn)薄，又復(fù)老婦已追先王而去，則長安君雖貴為王弟，猶恐其不能自保也。老婦在日，愿見長安君自立。”

嬴政推脫道：“孫兒尚未親政，國事決于大臣。長安君出征之事，非孫兒所能決斷。”

華陽太后冷笑道：“嬴氏家事，何勞外人預(yù)手？老婦自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