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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2 / 2）

趙高為中車府令，內(nèi)官而已，于情于理于法于勢，都遠(yuǎn)不足以和丞相李斯抗衡。李斯既然開口索要嬴政遺詔，他也萬萬不能抗拒不交。對此，趙高無疑早有預(yù)備，佯稱道，遺詔在公子胡亥處。

李斯大怒，道，“君為中車府令，兼行符璽令事。掌管玉璽詔書，君之大責(zé)也。遺詔關(guān)乎天下社稷，君當(dāng)謹(jǐn)守善藏，焉有輕授他人之理！”

李斯正待離去，再向胡亥索取遺詔，趙高道，丞相還請留步。此非常之時也，臣有一言，敢稟。

李斯不耐煩地道，說。

趙高道：“上崩，賜長子書，與喪會咸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

李斯勃然變色道：“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dāng)議也！”

趙高恍如一位攻略在手的游戲玩家，信心滿滿，謂李斯道：“君侯自料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yuǎn)不失孰與蒙恬？無怨于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

李斯冷冷地瞪了趙高一眼，厲聲道，“以君之見，吾之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yuǎn)不失孰與蒙恬？無怨于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

李斯的反問，讓趙高猝不及防，愣在當(dāng)?shù)兀喼辈桓蚁嘈抛约旱亩洌肷尾培f道，前四者，蒙恬實皆不如丞相也。

李斯冷笑道，“吾輔佐皇帝，平天下，治社稷，迄今三十余年。非吾自傲，論功論能，朝中大臣，誰人可及？即便上溯古代，又有幾人堪比？蒙恬乃我門下故吏，使蒙恬在我面前，也必不敢自居于我之上。君在朝多年，也算諳熟朝政，卻以蒙恬比我，出此未經(jīng)人道之語，不亦可笑？”說完，又逼視著趙高，嘲諷道，“君欲說我乎？既欲說我，卻一開口便錯，計止此乎？”

趙高嚅嚅答道，“臣方才所言，乃是司馬遷《史記》原文。而照司馬遷的記載，君侯本該如此回答才對……”

李斯毫不客氣地打斷趙高，道，“你到底是秦人還是漢人？是應(yīng)該司馬遷以你為準(zhǔn)，還是應(yīng)該你以司馬遷為準(zhǔn)？你身為秦人，和我一朝為臣，卻作不倫之比，妄斷我與蒙恬之高下，君之能由此可知也。上崩于外，我位居丞相，監(jiān)國之任責(zé)無旁貸。你意欲背皇帝之遺詔，立胡亥為太子，人臣之罪，莫大于此。只要我一聲令下，便可即刻叫你人頭落地，三族無存。”

當(dāng)此時也，李斯處于絕對強(qiáng)勢，的確如他所言，要取趙高性命，他只需要說一句話而已。趙高冷汗不迭，道，請君侯再給一次機(jī)會。

李斯道，我生平說人無數(shù)，無不成功。君欲說我，可要再三仔細(xì)思慮才是。再說不成，君可死也。

第兩百六十九部分

推門重入的趙高，氣勢與前迥異。李斯乃是不世出的游說高手，對這種氣勢自然再熟悉不過。游說者一旦擁有這種忘我必勝的氣勢，其兩片嘴唇便仿佛得了眾神的親吻，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河燦爛，若出其里，談笑間，匹夫奪志，三軍奪帥。

李斯隱忍不發(fā)，靜待趙高開口。

趙高與李斯相對而坐，貌似隨意提起，平靜言道，“上崩，賜長子書，與喪會咸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

李斯冷笑道：“皇帝既然獨(dú)賜長子扶蘇書，立扶蘇為太子明也。你我謹(jǐn)遵皇帝遺詔，聽天之命而已，何慮之可定也？”

趙高道，“臣以為，立扶蘇為太子，不如立胡亥為太子。愿君侯計之。”

李斯大怒道，“口出悖逆之語，君欲死乎？”

趙高道，“臣聞，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高與君侯，實有同憂，是以不敢不報。臣欲立胡亥，非但只為自謀，也是為君侯著想。”

李斯斥道，“幸勿再言。不然，君之性命不保。”

趙高傲然道，“此室之內(nèi)，惟君侯與高二人而已。高別無所求，但望盡言，君侯聽罷，若依然執(zhí)意賜臣以死，臣不敢辭也。否則，臣請血濺三步之內(nèi)，與君侯共殉皇帝于地下。”

趙高露骨地以同歸于盡威脅李斯，而他那特有的宦官音色，虛浮尖銳，更讓這份威脅聽起來越發(fā)陰冷。誠然，密室之中，只有趙高和李斯二人。如果趙高要取李斯性命，以趙高之勇力，加以李斯之衰老，想來李斯是無法抵擋的了。盡管室外就是警衛(wèi)的武士，但面對趙高的雷霆一擊，也只能是遠(yuǎn)水難解近渴。

李斯一生瀕死不知凡幾，皆能泰然處之，趙高的恫嚇，自然并不足以讓他悚然色變。李斯捋著胡須，笑望著趙高，道，既如此，君且言之。

趙高見李斯又在他面前捋胡須，心中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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