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損憑窗臨風(fēng),極目眺望,臉容如石像一般,絲毫沒有表情。
從這扇窗望出去,可以遙遙望見金風(fēng)細(xì)雨樓。青、紅、黃、白四色樓,以及四樓中央的玉塔,全都逃不過他的目光。
他一臉平靜,緊緊盯著它們,一直盯到狄飛驚走進(jìn)來,在他背后喚道:“總堂主。”
雷損在江湖上的名氣,那是說都不用說的。但他本人外貌沒什么特殊之處,像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笑起來的時候,可以笑的很慈祥。他衣著打扮也很隨意,身穿灰袍寬衣,被窗外寒風(fēng)一激,衣袂隨風(fēng)飄揚(yáng),頗為閑適灑脫。
狄飛驚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亦是雷損最得力的助手。只看外表,這兩個人就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不知為何會扯到一起去。
他名號為“低首神龍”,無論何時,總是低著頭,仿佛一個大家閨秀,不敢抬頭看人。他容貌非常好看,秀麗、出塵、孤寞、沉靜,氣質(zhì)更是遺世獨(dú)立,從未沾過俗世中半點(diǎn)喧囂浮華。如玉般凝定的臉上,雙眉微微上揚(yáng),眸子明凈至極,既銳利明亮,又不會使人受到觸犯。
很少有人見過狄飛驚本人,包括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總瓢把子蘇夢枕。他們甚至認(rèn)為,狄飛驚根本不會武功,只以出眾的智謀、超卓的能力輔佐雷損,助其成就霸業(yè)。
也許,真正知道狄飛驚有多可怕的人,只有雷損和他自己。
他喚了雷損一聲,雷損卻沒回頭。狄飛驚并不在意,只道:“朱厲月死了,是沈虎禪下的手。”
他說前半句時,雷損毫無反應(yīng),說后半句時,雷損微微一愣,回過頭來。兩道目光如烈電般,照在狄飛驚臉上,“居然不是十二連環(huán)塢?”
狄飛驚很小心地?fù)u了搖頭,好像怕牽動脖頸似的,“不排除十二連環(huán)塢嫁禍給沈虎禪,但五湖龍王和東南王作對多年,犯不上要外人背這黑鍋。這么做,只會得罪沈虎禪,沒有半點(diǎn)好處。”
他聲如其人,溫和悅耳,任誰聽了,都會心間如清泉流過,煩惱一掃而空。這幾句話說的從容自若,不疾不徐,更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這個消息的確出人意料,但只讓雷損愣了一下。狄飛驚通過他的一愣,已看出他心中真正憂慮的問題,便道:“朱厲月到底是朝廷大臣,既然死在‘草寇’之手,朱勔就沒有理由上疏,奏請朝廷發(fā)兵圍剿十二連環(huán)塢。”
雷損淡淡道:“以前也不是沒有圍剿過,何曾討的了好?只不知五湖龍王與七大寇早有來往,還是事出巧合。我本以為他北上之前,必然親手殺死朱厲月,居然料錯了。”
狄飛驚并未回答,因為他知道雷損不需要他回答。
十二連環(huán)塢的兩位總管進(jìn)京,雖未大張旗鼓,卻絕對瞞不過有心人的耳目。這頭猛虎始終在江南蟄伏,如今終于有了進(jìn)一步的動作,自然引起各方關(guān)注。
這些天來,六分半堂和金風(fēng)細(xì)雨樓之間的斗爭亦有降溫之勢。蘇夢枕收到消息后,肯定想靜觀其變,等候五湖龍王給京師局勢帶來的改變。
但他可以靜觀,雷損不可以。十二連環(huán)塢與霹靂堂多年為敵,與蔡京黨派勢不兩立。若說五湖龍王突然改變主意,找上六分半堂,要求化干戈為玉帛,那么還不如指望當(dāng)今天子勵精圖治,自此成為一代賢君。
六分半堂已經(jīng)采取行動,擬在半路劫奪十二連環(huán)塢的貨物,有一次甚至與程英打了照面。但對方總是更勝一籌,迄今竟只得手一次,收獲剛夠賠償堂子里的損失。
狄飛驚一如既往地低著頭,以這姿勢,從秀氣的雙眉下瞥著雷損,似不經(jīng)意地道:“其實(shí)霹靂堂是霹靂堂,六分半堂是六分半堂。”
“是,”雷損平靜地道,“但蔡太師永遠(yuǎn)是蔡太師。”
狄飛驚又道:“那么蘇公子和小姐的婚約……”
這是個預(yù)知答案的好問題,因為雷損也在心里盤算這事,盤算了幾天。
他聽到這句話,幾乎立刻笑了,邊笑邊搖頭,道:“這絕無可能。有句俗語,叫做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五湖龍王離開長江老巢,前來人生地不熟的京師,沒準(zhǔn)連蛇都不如,是蟲,是鼠。他一動,我就嚇的把純兒嫁給蘇公子,徒惹人笑罷了!”
狄飛驚溫和地道:“潛龍出淵,足以掀起江湖風(fēng)雨。”
雷損笑笑,淡然道:“是潛龍出淵,還是草蛇離洞,那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狄飛驚淺淺笑著,似乎發(fā)自內(nèi)心欣賞這答案,溫聲應(yīng)道:“不錯,五湖龍王一直得罪相爺,從不肯和相府虛與委蛇。相府礙著江南路遠(yuǎn),鞭長莫及。我想相爺可能有所安排,打算讓龍困淺灘。但我擔(dān)心……”
他話說到這里,便停下了。雷損臉上,忽地露出玩
本章未完,點(diǎn)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露出玩味笑容,“可惜迄今為止,我們對五湖龍王的了解,僅限于他是個愛好美色的黑衣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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