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熟悉長安地形,包括每一條街巷、每一家店面,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地點。在常人眼中,像他和祝玉妍這等魔頭,肯定樂意選擇荒山野嶺居住,專等月黑風高時出門嚇人。但現實恰好相反,他們麾下各有勢力,更要尋找延攬人馬的機會,不可能躲到荒僻之地。
陰癸派把老巢設在長安,石之軒化身圣僧時也長居長安,正因它是中原大城,舊時故都,屬于長江以北最繁華的地帶。
因此,這時他全速展開身法,仍然可以不假思索,直奔心里的目的地,遠勝硬背下長安內城外城地圖的蘇夜。她追到最后,發覺環境逐漸陌生,索性不再去想,只緊緊綴著他,絕不肯讓他離開視線。
石之軒并未逃向城外,也許根本稱不上“逃”。他雄偉的身軀徹底化為一個影子,每逢星月明暗變化,才露出細微破綻,給別人提供察覺他行蹤的機會。可惜,即便他就從城里巡邏的兵丁、點燈的更夫身邊擦過,他們也恍然不覺,最多感覺風忽然大了一些。
他自認身法獨步天下,可不算狂妄自大。蘇夜本人正在暗自稱贊,心想如果他在她剛來的時候,就擁有如此驚人的輕功,那么她未必可以逃到江邊。
打他們離開無漏寺,約莫半刻鐘過去,兩人猶如劃破夜空的流星,足足越過了大半個城池。無漏寺在永安渠西岸,如今他們人在東城,連續經過街市、作坊、貨倉,才來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入夜后,街市燈火絢爛,不少作坊仍在開工,城中居民起居之地則各有不同。石之軒左轉右轉,在深巷高墻中從容游移,最終來到一家外表十分普通的民居。
附近房屋樓舍鱗次櫛比,布滿了每條街巷,有些歷史悠久,有些則是新建的,連成一片住著數百戶人家的寧靜所在。那戶民居青磚青瓦,大門外種有老樹,外觀樸素低調,與鄰家毫無差別,處處透出寧謐氣氛。
即便是想象力最豐富的人,也無法把它和邪王聯系起來。
這座院落映入眼簾時,石之軒終于回頭看了蘇夜一眼,低笑道:“你的輕功果然驚人。”
房檐下懸著燈籠,品質甚是平常,只能照亮大門附近一丈方圓。由于雪已大了起來,北風亦有漸漸寒烈的趨勢,燈籠正在隨風搖曳,晃出不斷變化的昏暗光芒。
蘇夜笑道:“不敢當。狡兔尚有三窟,邪王至少擁有三十個了吧?”
石之軒哼了一聲,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李元吉滿懷信心而去,將將撐到三招,連人帶槍一同橫在地上,令石之軒確認他們沒什么用處。他深知短時間內,自己奈何不得蘇夜,蘇夜也很難殺死他,遂放棄纏斗,希望以舉世無雙的幻魔身法將她甩開。
祝玉妍施展玉石俱焚,是帶著必死之決心,決意與他同歸于盡。蘇夜雖然能模擬天魔功,將氣勁形成渦旋,向內旋轉,借以阻止他的逃逸,卻難以達到玉石俱焚的效果。他并不擔心她能留下自己,但這時見她一直緊追不舍,仍然非常意外,難以預料今夜如何收場。
蘇夜說的不錯,這座幽靜民居就是他眾多巢穴中的一處。在他事先作出的安排中,倘若無漏寺之行不夠順利,安隆、楊虛彥兩人將在這里等候。
他們兩個雖和他離心離德,但在蘇夜這件事上,利益完全一致。何況他們畏他如虎,平時各打各的算盤,見邪王開口,仍會無條件地遵從吩咐。
他和蘇夜處在暫時的平衡里,只要向任何一方施加力量,就可以打破這平衡,得到另一方不想要的結局。
院落門面如故,檐下燈籠如故,宅院里每一處擺設均紋絲未動。廳堂中高燒紅燭,光線明亮,是他預想中的場景。然而,在他以勝過飛鳥的高超身法,鬼魅般落進宅院內部后,卻像看見死人復生,流露出極為意外的表情,瞬時停步,凝視坐在正廳座椅上的人。
“陰后”祝玉妍安坐不動,右手輕搭著高幾。紅燭就在她身畔,她卻仿若一個飄忽不定的幽靈,恬靜玉容上毫無表情,似對他們視而不見,完全沒有起身迎出門外的意思。
宅院規制普通,前庭后院俱全。但任何一間屋子里,都沒有安、楊兩人的蹤跡,甚至不見陰癸派弟子。祝玉妍竟是孤身在廳中等候,不知那兩人是被她趕走了,還是有別的原因。
她不僅神色如常,眼神同樣平和淡漠,只在接觸石之軒的雙眼時,兩道秀眉微微一蹙。
別說石之軒,蘇夜一樣感到意外,不知她在這里守株待兔。石之軒一停,她跟著停下,卻不發一言,目光逡巡來去。
她不清楚石之軒的安排,自然不會掛念安隆與楊虛彥。與她相比,石之軒想的更深、更遠。祝玉妍出現,代替他預先安排的人馬,足以證明很多事情,同時證明他正深陷危險之中。但是,即使面臨如此明顯的危機,他仍不動聲色,絕不像凡夫俗子似的轉身就跑。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足足有十秒鐘之久,祝玉妍坐的筆直,紋絲不動,仿佛一座舉世無雙的美麗玉像。蘇夜直挺挺站在靠近大門那里,好像另外一座雕像,只是不如陰后那么高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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