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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3）

溫琰吐了吐舌頭，秋意摘下書包，拉她走到水盆邊，挽起袖子。

張婆婆把他背后的小毛巾掏出來，嘴巴喋喋不休：“又出一身汗，感冒你就安逸咯。”一邊數(shù)落，一邊浸濕帕子，給兩個娃兒擦臉和手。天氣熱，張婆婆用折耳根泡水，加冰糖，放涼，給孩子們灌下去，以防中暑。

暮色四合，各家各戶炊煙裊裊，巷子裏傳來高跟皮鞋踩在青石路的聲音，于是左鄰右舍們都知道，陳小姐下班了。

陳小姐在白象街的洋行做打字員，體面，不到三十歲，長得漂亮，不乏男士追求。她獨(dú)自撫養(yǎng)著秋意，雖談過幾場時髦的戀愛，卻似乎并沒有結(jié)婚嫁人的打算。

溫琰缺少母親陪伴，身邊沒有親近的女性，在漫長潦草的童年，這位陳小姐就是對她影響最大的人。

每一天，看著她像月份牌畫的仙女，早晨娉娉婷婷地去上班，黃昏娉娉婷婷地回來，帶一陣香風(fēng)，走在幽深的巷子裏，好個摩登女郎。

當(dāng)時的重慶，女人們雖已用慣了廉價質(zhì)優(yōu)的洋布洋紗，但款式仍以襖裙為主，如陳小姐這般，一身湘繡滾邊的紡綢旗袍，并不多見。

溫琰崇拜她，羨慕她，有時也討厭她。

“天都暗了，你老漢（爸爸）還沒回來呀？”陳小姐似笑非笑，歪著頭，用手捧捧鬢發(fā)，語氣是調(diào)侃的：“聽說他跟一個寡婦好起了，到時候把你丟在這裏，你就真的變成孤兒，好造孽哦。”

小溫琰緊抿著嘴，臉色難看，一言不發(fā)地回自己家去。

秋意擰眉：“媽媽，你不要亂講話，妹妹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還是你不高興？”陳小姐覺得好笑，忍俊不禁：“人家跟你啥關(guān)系，又不是你媳婦兒！”

秋意臉紅起來，接著也不愿搭理她了。

外面的天漸漸黑透，溫琰把屋裏的煤油燈點(diǎn)亮，門沒關(guān)，秋意進(jìn)來喊她過去吃飯。

溫琰正眼也不瞧他：“我要等我爸爸。”

“你不餓嗎？”秋意撓撓頭：“萬一他很晚才回來呢？”

“那我也不去你家，餓死都不得去。”

如果挨得近，秋意一定會捂住她的嘴，不許她說晦氣話，可溫琰故意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與他親近。

小販的吆喝聲在巷子裏悠揚(yáng)：“面啰——抄手——”

溫琰趕忙叫住老板，跑上樓，拉開抽屜，摸出銅圓，買了一碗擔(dān)擔(dān)面。

街坊們吃完飯，把自家的涼席涼板拿出來，潑了水，在巷子裏納涼。有的談古說今，有的抽煙打牌，葉子煙桿忽明忽滅，如螢火蟲紛飛。

朗華準(zhǔn)備出門，聽到新鄰居青蔓的讀書聲，站在屋檐下聽了會兒，滿頭疑惑地問秋意：“她嘰裏呱啦的念些啥子？”

秋意回道：“英國話，你沒聽過嗎？”接著故意挑釁：“朗華哥哥，你還是多讀點(diǎn)書，多認(rèn)幾個字，不然長大了只能當(dāng)告花子要飯。”

朗華瞇起雙眼朝他走近，這時溫琰立刻跑來，緊緊地和秋意挨在一起，姿態(tài)警惕，猶如并肩作戰(zhàn)。

秋意心中暗喜。

“你們兩個給我好生點(diǎn)兒。”朗華威脅，瞪他們兩眼，扭頭走了。

秋意拉住溫琰的袖子，語氣可憐無辜：“他兇我。”

“莫怕，要是他敢動手，我就喊我爸爸錘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