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間天堂(1)

白梓彥的后事由梁延川一手操辦，由于白家已經(jīng)沒有什么旁支的親戚了，白梓彥入土為安的那天，也僅有他們一家三口送葬。

空曠的陵園，忽地下起了小雨，細(xì)細(xì)密密地打在人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

墓地工作人員從白梓岑的手中接過白梓彥的骨灰盒，安放進(jìn)墓碑底下的空間。臨末了，還用水泥仔仔細(xì)細(xì)地在墓碑周遭砌筑平整，很快，白梓彥的骨灰盒就埋在了地底下，再也見不到光線。

工作人員封上水泥的那一刻，白梓岑小心翼翼地撇開了臉，任由眼淚簌簌地淌下去。

梁延川見狀，也不言語，只是牽著女兒梁語陶的小手，不動聲色地走到了白梓岑的身旁，將她攬進(jìn)懷裏，說：“快別哭了，要是你哥看了，鐵定心疼?！?

“就讓他心疼好了，他一個人拋下我就走了，這筆賬我還沒跟他算清楚呢。”

細(xì)雨還在連綿地下著，梁延川伸出手，溫柔地替她遮住頭頂?shù)挠杲z，辟出一片溫暖：“都二十六歲的人了，怎么還跟陶陶一樣，喜歡鬧小孩子脾氣。你看你哥的照片上笑得多歡，指不定就是在笑你呢?！?

聞言，白梓岑才緩緩地從梁延川的懷裏探出頭來，往墓碑上看了一眼。

灰白的墓碑中央，鑲嵌著白梓彥的照片，青蔥的白襯衫，十幾歲的少年郎模樣。白梓彥病了那么多年，白梓岑都險些要記不得白梓彥曾經(jīng)健康時的模樣了?，F(xiàn)下，一張照片，倒是讓她全記了起來。

她端詳著那張遺像，嘴角微微上揚(yáng)：“延川，你一定沒見過我哥十幾歲時候的模樣。”

“是啊。”梁延川走過去，攬住白梓岑的肩，目光陪同她一道落在白梓彥的遺像上，“我們認(rèn)識的時候，你都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

白梓岑與他相視一笑：“我跟你說，我哥年輕的時候可帥了。當(dāng)年我哥讀初中的時候，好多女生都追著他跑呢。這張白底的照片，我還記得，是我哥準(zhǔn)備高中入學(xué)時拍的證件照，只是沒想到”她忽地悲哀地勾了勾唇角，“只是沒想到，最終卻變成了他唯一的遺照?！?

梁延川淺勾唇角，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思考著什么：“我記得，你哥臨走前幾天還跟我說過話?！?

“說什么了？”白梓岑揩了揩淚，望向他。

梁延川低眉，與白梓岑的視線交迭在一起：“他說，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他一定不愿意再當(dāng)你的哥哥了?！?

“你胡說，我哥不可能這么說的，他對我不可能那么狠心。”

梁延川也不急著否決，只是微微笑道：“他說，這些年你沒日沒夜地照顧他太苦了。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他一定不會當(dāng)你的哥哥再拖累你。他說他想當(dāng)你的父親，一輩子把你當(dāng)掌上明珠捧著。”

聽完，白梓岑再次眼眶濕潤。

“他真的這么說的？”她問。

“嗯?！绷貉哟c點頭，“他走得很安心，即便是我們一直隱瞞著他的病情，但他卻也一直心裏有數(shù)。他臨走前的幾天，還叮囑我一定要代他好好照顧你?！?

梁延川低頭朝向身旁那個矮小的身影：“你哥還很疼愛陶陶，他還特地讓我代他把當(dāng)年他車禍意外險的保險金給領(lǐng)了出來，一份給你做嫁妝用，一份用來給陶陶做未來的嫁妝?！?

梁語陶聽見梁延川提及自己的名字，不解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夫妻倆：“爸爸，媽媽，什么是嫁妝呀？”

白梓岑不慌不忙地將梁語陶抱在懷裏，梁延川隨手撐了一把傘，舉在他們母女倆的頭頂。

白梓岑說：“嫁妝，就是未來陶陶要嫁人的時候，爸爸媽媽要送給你的禮物?，F(xiàn)在，舅舅也給了陶陶一份。”

“有禮物嗎？那我現(xiàn)在可以拆開嗎？”梁語陶一聽有禮物，激動地拍了拍小手。

白梓岑還想解釋，梁延川卻莫名地插了一句嘴：“不可以?！彼袷窃谫€氣，“因為爸爸還沒做好要把陶陶嫁人的準(zhǔn)備。”

梁語陶嚇得扁了扁嘴，瞥了梁延川一眼，就徑直躲進(jìn)了白梓岑的懷裏。

“你干嗎對她那么兇。”白梓岑駁斥道。

梁延川說：“她還那么一想到要把她嫁給別人，我心裏就不舒服。你哥應(yīng)該也經(jīng)歷過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你哥剛剛醒來，卻突然得知你已經(jīng)嫁給我了，是一樣的?！?

“我哥他跟你說的？”

“他沒說，只是暗地裏，他不知道試探了多少回我這個妹夫?！?

“真的假的？”

梁延川望著墓碑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笑道：“他后來雖然身體行動不便了，但心思，卻不會比我們少半分的謹(jǐn)慎。”

“你怎么倒像是比我還了解他？”白梓岑有些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