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處一個譚云鶴,還會有一個李云鶴,王云鶴,高云鶴,趙云鶴,你查得過來嗎?在官場上,就要學會怎樣機智地說話,還有什么時候不應該說法,你仔細反思一下。”
季黎的臉上這時不經意地抽動了一下。左寶才:“換個角度想,譚云鶴一直在裕王府當差,剛被派任到山東,就被我們查出這么多的過錯,是不是擺明了在打裕王的臉?朝中眾臣會怎樣看?難道你以為,我們這樣不給裕王面子,是在漲嚴閣老他們的臉嗎?這是把局面往絕路上逼!”
“那大人準備怎么做?”
季黎終于將頭埋低了?!笆虑橐秩阶觯闱易屑氂浵??!?
左寶才的腿慢慢邁動了,走到正中的椅子前坐下。季黎也坐了下來?!罢易T云鶴的毛病是行不通的,這會將局勢搞得一團糟,火上澆油。他不貪財,不貪權,唯獨貪些名聲和欲色,這樣的人目的一旦暴露,他們就得聽你發落。如果我沒記錯,上個月,你花了四十萬兩銀子,買來一個藝伎。將她請出來,設法見譚云鶴一面,再留一手,讓他身敗名裂,就不得不成為我們的奴隸。”
季黎好一陣不舍。左寶才直逼視著他,他猶豫了好半晌,才委屈巴巴地點頭?!袄钚⑾冗@個人,我還是了解的,很有幾分見識和膽量,我們算是知己??上О 茨康闹翰攀亲羁膳碌臄橙?。官場總需要犧牲。當然,這是別人的犧牲。李孝先不能留了,他下面的縣丞和主簿也得處理掉,你即刻派人去東阿,將他們的家人接到衙門來,日夜叫人看守?!?
左寶才慢悠悠道。“是,我記下了?!?
“最后一件事最是關鍵,之前李孝先呈上來的密報,你也看過了。東阿這次通倭,關系到俞大猷之子,也就是牽扯到了胡部堂,胡部堂雖然是嚴閣老的人,但他也是心學的傳人,這件事,不會和我們站在一條線上。但他畢竟要顧念嚴閣老,所以,一旦公審,想盡辦法將案情往都指揮衙門那邊靠,讓胡部堂出面,只要他出面了,嚴閣老就有機會去信給他。當然,就算嚴閣老去信,也未必會讓他改變初衷。所以,通倭這件案子,最后還是要落在根本的矛盾上?!?
“根本的矛盾?”
季黎有些摸不著頭腦。左寶才連連嘆氣,心底直呼豬隊友帶不動,“證人!通倭的證人!”
“哦,您說的是縣衙那個正字?這好辦,我都詳細調查過了,他犯了不少事,只要在公審的時候翻出來,保準他臨陣倒戈,甚至能反咬一口?!?
季黎一臉驕傲。左寶才又長嘆一聲,“真是……一個小小書辦,能量再大,難道還能將俞咨皋拖下水?要真是這樣簡單,何必鬧得如此沸沸揚揚?書辦不是關鍵,關鍵是那個叫于可遠的草民。”
“一個賤民?”
季黎皺著眉?!斑@個人,被俞咨皋派了許多親兵保護,能將李孝先駁斥得啞口無言,必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你仔細查查這個人,他的家世背景,以及各種人脈關系……對了,也查查他是否有能被拿捏的軟處?!?
“就一個賤民,還要我費力去查……直接殺掉,什么麻煩都沒有了?!?
季黎小聲嘟囔。左寶才猛拍了幾下長案,“要你查,你就去查!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
“是是是,我查就是了。”
季黎仍是有些不以為然,草草應下,又問:“這幾件事,要不要告訴其他人?”
左寶才快把頭都搖掉了,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樣子,“我再教你一句話,如果沒有人知道你在干什么,也就沒有人會知道你在干錯事,更不會被抓住小辮子,可懂了?”
“大人教訓的是,下官都記住了?!?
季黎悶悶不樂。“還有,譚云鶴那邊,能拖就盡量拖,公審不宜太早,這個不用我教了吧?”
“不用是不用,但為啥要拖?早些結案,我們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膽了?!?
“官場上的拖延不能叫拖延,我的季大人,這是把消極當積極,是戰術!”
左寶才緩緩闔上了眼睛,“你越不想一件事發生,就越要給這件事醞釀的時間,甚至于,有些時候你可以深層次地探討,只要能挖掘出更多的困難和問題,擔憂自然迎刃而解??取液湍阏f這些做什么呢?退下吧?!?
左寶才覺得自己在白費功夫,對牛彈琴。……從高府出來,高禮托人帶于可遠去了鄒平縣衙,辦好轉籍文書已經日暮時分,于可遠他們便在驛站小住了一夜,次日清晨,便雇了馬車趕回東阿?;貣|阿,并未直接回村子,而是先到縣衙見俞咨皋。他也很好奇,那三篇青詞,經過三日的發酵,到底能夠給他帶來怎樣的好處。另外,通倭案件進行得如何,也是他十分關注的。當然,鄒平縣衙給的轉籍文書,還得由東阿縣衙蓋印,兩方皆同意,于可遠的戶籍才能正式轉入鄒平。剛一進城,于可遠便發現了一些端倪。幾乎門可羅雀,所有店鋪齊刷刷關閉,一群衙役在街上巡邏,不少男子被捆綁在囚車上,源源不斷壓往縣衙。征兵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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