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于可遠的聲音說:“俞大哥,你瘦了。”
俞咨皋輕笑:“你也瘦了。”
“是。”
于可遠怔愣著,點點頭:“萬幸的是,我們都活著。”
“能要我們性命的,還沒出生呢。”
俞咨皋大笑一聲。高邦媛站在于可遠身旁。珠聯璧合,看得俞咨皋心生艷羨。俞咨皋望著阿福,“可遠,阿福該說親了吧?你們家的門檻也快被人踏破了吧?婚事定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于可遠總覺得,俞咨皋說這話時,聲音略有些緊張?于可遠搖搖頭。俞咨皋仿佛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沒人敢提的。”
高邦媛輕嘆一聲。“什么情況?”
俞咨皋皺著眉問。于可遠和高邦媛對視了一眼,示意高邦媛說下去。得到暗示,高邦媛道:“李王妃有意撮合阿福和她侄子,在驛站時,鬧得很不愉快。”
阿福落寞地垂下了頭。俞咨皋擰著眉,那雙眼深邃得可怕。如果說俞咨皋往日是冷靜沉著,現在的靜默中則帶著一種近乎死亡的沉寂,連偶爾吹過的風聲,都會讓人突然心悸。于可遠有些訝異,俞咨皋這是怎么了?“戚將軍和俞將軍已經到了,有高閣老和趙大人陪著,我們快走吧,別讓諸位大人久等。”
俞白提醒了一聲。我們這里兩個字,讓高邦媛聽著會心一笑。是的。幸好大家都活著,更勝以往,這就夠了。俞白和俞占鰲在前頭領路,過了長長的甬道,有個涼亭。高拱、趙貞吉、老和尚、王正憲、戚繼光和俞大猷都在。在俞大猷身后,還站著兩個熟人。正是林清修和李袞。于可遠忽然就生出一種穿越了時光的感覺。沒錯,他本就是穿越了時光來到大明的。可是,這會兒他的感覺格外強烈。也許是因為月上柳梢頭,輝映的月芒灑在湖上,地上,也映在每個人的臉上,這一刻所有能看見的的東西都失去原本的色彩,帶有一種刻意的追憶和懷念。涼亭處于江南貢院的高處,從這里可以看到遠處煙波浩渺的湖水。涼亭壁上繪著古色古香的壁繪,有李白,有杜甫,也有王陽明和朱熹。在他們周圍,則是鐫刻在歷史書中,活生生的歷史人物們。就像在眼前緩緩綻開的,一軸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林清修迎出來,讓眾人進涼亭里去。眾人點頭致謝,林清修還了一禮。他氣度從容,人雖年輕,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從戎文人的氣質,絲毫不像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幕僚,倒像是堂皇立于朝堂上的大臣。于可遠很想和他多聊聊,可惜在這些人面前不能亂說話,只能給他一個欣慰又感動的目光……林清修拜下去:“請進。”
一切盡在不言中。眾人剛進來,迎面,李袞便快步走到于可遠身旁,給了他一個有力的熊抱。“好樣的!”
于可遠一笑,“你小子,結識多了!”
李袞依附在于可遠耳畔,“嘿嘿,東南大戰,我殺了六百多個倭寇!能不結識嗎?”
于可遠心中一顫,肅然起敬。短暫地打了個招呼,眾人依次在涼亭內早就擺放好的椅子坐下。俞白、俞占鰲、李袞和林清修照例是沒有座位的。看他們四個沒坐,于可遠便也站在他們四個身旁。趙貞吉對于可遠道:“可遠,過來坐吧。”
于可遠不愿坐,正準備出言拒絕時,高拱率先答話了:“他和俞白他們在患難時相識,算是同輩人,還是一同站著吧。”
這算是給于可遠解了圍。畢竟,在座的各位是什么身份?隱姓埋名的王爺,陽明心學的泰山北斗,內閣次輔,將軍……和這些人坐在一處,實在容易落人話柄。于可遠站在高拱身側。若按以往,這樣的座位應該以高拱為主位,但這次,于可遠驚訝地發現,主位竟然是老和尚……難道說,他們都發現了老和尚的身份?眾人剛坐下,高夫人領著一眾家眷,端著各種美食甜點便走來了。“勞駕夫人。”
戚繼光和俞大猷連忙起身行禮。“要說辛苦,你們二位才最辛苦,我們這些人能在這里享福享樂,都靠你們舍命拼搏。”
高夫人說話很有分寸,也回了一禮。這時,高邦媛和阿福走上前,將一些水果放在石臺上。俞大猷瞅了眼于可遠,便對阿福道:“可遠,這是你妹妹阿福吧?”
于可遠點頭,“是的,將軍。”
“這個年齡,也該談婚論嫁,可請媒人了?”
俞大猷又問。不對勁……這實在是不對勁!什么情況?沒聽說俞咨皋成婚生子了啊,俞大猷沒有孫子,怎么也打起阿福的主意來?于可遠忽然一怔——該不會是俞咨皋相中阿福了吧?年齡會不會差得有些多?十幾歲啊!高拱應了一聲:“還沒。志輔(俞大猷的字),想來你還不知道吧,李王妃有意撮合阿福和她侄兒。阿福不愿高攀,婉言拒絕了,為這事,在驛站鬧得不是很愉快。”
俞大猷和戚繼光都愣住了。“竟有這樣的事……王妃何必如此呢?”
戚繼光皺著眉,顯然看出更深層次的問題。俞大猷望向阿福,聲音帶著幾分感慨,“若嫁給李王妃的侄子,這一生也算榮華富貴,你真不愿意?”
阿福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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