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偉大工程第一步

“斯蒂蘭星距離主星約0.971光年，于巴比潘王朝第263年被納入帝國版圖。科考發現，該星球曾存在低等智慧生命，可能在一萬年前的極端氣候變化中滅絕……斯蒂蘭星地貌多呈現高山峽谷縱橫之勢，東西半球各有一主山脈，綿延三千萬公裏以上，最深處可達八千裏，是目前帝國境內已知星球中單位面積海拔差最大的。東半球雨水豐沛，河流湖泊眾多，有海面起高山的奇景……”

烏拉雷伸手關掉飛船座椅上配備的講解光幕，斯蒂蘭星的基本資料他已經爛熟于心了。

杰姆斯通提出的辦法，就是讓他來這個地形詭譎的星球，用有限的經費，實現一項前人失敗過數次的工程。

“百年前開始的斯蒂蘭星移民計劃，殿下也許有所耳聞？這顆星球在此前的千年時光間一直是按照資源星的標準開發的，然而惡劣的氣候使得公司一年只有一半時間能正常生產，缺少補給路徑的工蟲不能常時間駐扎作業，經濟效益低下。

“陛下登基后，為更好地利用國內現有資源，制定了向包括斯蒂蘭星在內的資源星移民進行生態改造的計劃。承蒙圣恩，斯蒂蘭星已成功建立158處聚集地，聚集地之間道路建設也在穩步推進中，除了……”

除了在中間隔著400裏海峽、高2276公尺的“綠蘿山”和1859公尺的“半月嶺”間構造出一條連系的通路。

第一次建設時，設計師想當然認為只要在兩山間修一條防風通道即可，拿了過往風象數據就開工，結果修了不到三分之一就被橫風摧枯拉朽帶走了；第二次增加了多支柱點，換了強度更高的材料，還是被強風二次收割了，重新收集數據后，得出中段的風力風壓絕對不是當前科技可以克服的結論；第三次改換賽道，決定貼著懸崖峭壁修筑大型升降平臺再建橋過海，可惜才修了客運梯就發生坍塌墜落，釀成重大悲慘事故；之后項目審批愈發謹慎，第四次第五次的方案根本沒能通過；第六次打算先擱置難點用少量經費做個海底隧道，不料剛開頭就出現大量裂縫滲水，不得不叫停；第七次的負責蟲是個理論巨頭，洋洋灑灑計算一番，提議天價引入外星材料和最新科技，然后就因與修路初衷相悖被踢出局了。

此項目七戰七敗，卻仍然沒有被放棄。杰姆斯通解釋道：“斯蒂蘭星現有的交通線太迂回環繞了，假如這條線能修好的話，每天可以節省數十億運輸成本！”

烏拉雷一目十行瀏覽完資料：“……如果我完不成這個任務會怎么樣？”

杰姆斯通漠然道：“殿下，沒有誰期待您完成它。只是您向我求助停止太子殿下攻訐的方法，而剛好上面找我遴選去斯帝蘭做生物支持的蟲員，我借此機會推薦了您。請放心，您可以在那邊消磨到3000億經費花掉大半、項目被迫終止時再回來，屆時太子殿下對您的敵視應該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不過我由衷建議您不要行鋪張浪費之舉，日后查賬會給您帶來麻煩。”

烏拉雷點點頭：“感謝您的解答與教誨。”

在掛斷通訊前，他又補充道：“可能我這話聽起來是不自量力的狂言，然而我還是想保證，我會拿出令您滿意的成果的。”

杰姆斯通的眼神似乎柔和了許多，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烏拉雷一眼：“您能這么想，是臣的榮幸。臣斗膽有一贈言：我們之所以如此受限于人，蓋因空有社會倫理賦予的地位；而當您做出震撼人心的壯舉之后，被景仰尊重的力量是源于自身無法奪走的。傳聞機械所和工程所方面也向您伸出了橄欖枝，我相信您的實力！”

于是烏拉雷就和生物院派出的技術支持團隊成員一起，踏上了去往斯蒂蘭星之行。

可是此刻坐在客運飛船裏的他對自己的實力十分沒有信心——意思是讓焚風不生氣的實力。

烏拉雷的視角裏，揮舞拳頭大踢腿的焚風一點也不可怕，倒不如說很有種暴力的性感；一言不發生悶氣的焚風可怕得異常，令坐在旁邊的他心慌慌。

小雄子非常清楚自己哪裏開罪他了。當他接受了杰姆斯通的提議，準備去向大家道別時，就預想到了焚風會對他的自作主張生氣。不過他當時抱著“不知何日再逢君”的悲情，心想生氣也就只能生這一時的了，以后隔著浩瀚星海，只余無盡思念……

焚風果然生氣了，但不是暴跳如雷的形式：“你自己去？”不和我一起！

烏拉雷被問住了：“侯爵的徒子徒孫也去。”

“你和他說給我留個位置！”

“風……你不用做到這份上……”又不是去享福，條件很差的，干嘛要來受罪！

“什么做到這份上？你沒成年呢，按照協議我本來就該繼續守著你！”

聽到焚風把協議搬出來，烏拉雷心裏莫名不舒服，言語也不免夾雜了火氣：“仇敵設下的圈套有什么遵守的必要？你想與那些蟲豸站在一邊嗎？”

話語甫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把自己嘴縫上，可惡語既出，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了。冷場良久，旁觀的梅爾和尼斯想幫忙補救幾句，焚風卻起身離開了。望著焚風的背影，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過般痛楚：原來最后我能留下的是這樣的壞印象……

然而烏拉雷并沒有再追上去解釋。盡管傷了風的心不是他的本意，但對協議的芥蒂確實一直深存于其心。真心無意洩露于此時或許正是合適，焚風回到過去沒有累贅的日子，而他獨自面對晦暗不明于云霧中的前途，再也沒有什么惡意的條約把他們綁在一起，強制無辜者陪他共沈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