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微博數據一直不錯，我準備再拍一組“校園裏的京劇”企劃，視頻形式，在學校裏邊走邊唱，到時候你們幾個可以互相轉發?！?

“好。”程應寒拿筆在隨身帶的筆記本上勾畫一下。

他們倆討論的話題很細節，什么粉絲轉化率、粉絲活躍度、營業頻率……方秉鶴聽得半懂不懂，拿出手機登上微博。

華戲的微博運營已經步入穩定階段，坐擁幾十萬粉絲，每條微博下固定有幾千條評論。最早一批開微博的同學們粉絲量也很可觀，發點日常都會有人熱情回應。

郁巒喜歡發學校裏的練功日常，蘇霓常常發臺前幕后和美妝技巧，蔡可盈沈迷于學校的貓貓狗狗……

程應寒的粉絲是最多的，但他也是最高冷的，除了去年剛開微博時被郭凌要求的那一波宣傳，他的微博基本上就是在放著長草。只有華戲校慶發過一次中規中矩的祝福，再就是今年高考時轉發了一條微博為所有考生祈福。

郭凌正在語重心長：“你的微博好歹動一動，不管發點什么都會有人看的，別怕無聊，這幫粉絲連郁巒微博裏常出現的那顆歪脖子樹都能起名叫小綠，還畫了郁巒和小綠的cp九宮格，說一定是特別的緣分，才讓小綠獨得恩寵——天知道那是郁巒懶得喪心病狂了，成天拍寢室窗外的那棵樹湊更新！你還怕你的微博沒人看嗎？”

程應寒勉強答應下來：“我不知道平時拍點什么?！?

“隨便什么都行，”郭凌說，“日常生活、京劇科普、怎么練功怎么上課，哪怕你拍食堂每天的飯菜都行，總之適當發一點微博。官博已經運營起來了，接下來就是你們幾個以華戲為標簽的個人號各自要有特色，多從各個方面吸引粉絲?！?

方秉鶴眼前一亮，立刻毛遂自薦：“我來幫他想微博內容?！?

程應寒覺得方秉鶴有點奇怪。

他今天過于積極了，異常主動地承擔了和程應寒一起運營微博的任務，又連著給自己攬了兩項任務，滿眼亮晶晶地看著程應寒。

有點像……孔雀開屏。

程應寒：？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但看郭凌表情平淡、保持著勻速繼續說話，方秉鶴也一臉“這很正常啊”的理所當然表情，只能把心裏那點疑惑收了回去。

繼續討論了十多分鐘，程應寒說：“我先喝口水。”

水杯放在進門的柜子裏，程應寒正要去拿，方秉鶴以超人的速度站了起來：“我去拿！”

程應寒雙腿健全，硬是沒比過他的速度，茫然地看著他龍卷風似的襲向柜子。

“啪！”

速度太快，沖回來時，方秉鶴一個趔趄，程應寒趕緊上前一步，把人扶住。

忙亂間只來得及把人撈起來，完全顧不上姿勢，方秉鶴倒進他懷裏，一只手還護著杯子，另一只手與他十指緊扣。

過電一樣，一陣悸動順著指尖打到心臟。

程應寒觸電似的，松了手。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一時沒人說話，安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反應最快的居然是郭凌，他一臉見多識廣的麻木：“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誒？”程應寒轉頭想叫住他。

郭凌腳底抹油，溜得飛快，沖程應寒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堅決地帶上門。

廢話，打擾別人談戀愛會被驢踢的！

砰砰，砰砰。

程應寒的心跳聲在他耳邊轟鳴。

窗外傳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但室內是如此靜寂，仿佛能聽見時間一寸寸無聲流逝。

“你……”方秉鶴先說話了，他看上去完全沒有準備好，顛三倒四又邏輯混亂地說，“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男的，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不對我應該跟你先道個歉的，昨天我不小心看到你桌面上那個文件夾了，我不是有意的，當時鼠標摔到地上了……也不對，這不是重點……”

“我喜歡你，你要是不反感的話，能不能和我試一試？”

一滴汗順著他鬢邊流下來，方秉鶴明顯緊張，語氣急促而堅定，仿佛捧著一顆快要跳出胸腔的真心，給他看裏面遍植的玫瑰。

“你……”程應寒完全猝不及防，被這一記直球打得短暫失去了語言能力。

“我是說，我喜歡你，不對，我愛你?！狈奖Q看著程應寒的眼睛，鄭重地又說了一遍。

現代社會，甜言蜜語通貨膨脹，網友一條不滿140字的微博能塞下八個“愛”五個“親”三個“寶貝”，有時候還要拿幾個“死”字作程度副詞，好像這些統統不值錢。但方秉鶴不是這樣的人。

他驕傲、目下無塵、有時候還有偶像包袱，也因此格外重視承諾，話比心重。

有人話語輕飄似飛揚的草紙，做三分能說成十分；但方秉鶴是那種不先攢滿了十分，絕不肯說出一分的人，否則不輕易吐口。

他說愛，那就是十分深重的愛，比他能說出的短短一句話要深千萬倍。

其實方秉鶴也是剛剛才反應過來的，他一路上患得患失，猜想了程應寒心動對象的十萬種可能性，直到表白時還在心如擂鼓。然后他忽然恍然大悟：

不是“喜歡”，原來我一直愛他。

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因為和程應寒作伴早就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烙進了潛意識裏，分開一刻會不習慣；看他被別人簇擁、對別人笑會不適應；就連想一想他喜歡上別人的可能都會心痛。

經年的愛一直在那裏，就像乞力馬扎羅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只會一年年越積越深。只是他們認識真的太久了，這份愛情被習以為常的友情遮蓋，誰也沒有察覺。

只差一個契機而已。

程應寒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了他未說出口的所有話。

這是程應寒曾猜想過的最好的一種可能，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和方秉鶴用胳膊摟抱住彼此，感受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溫度。

他低下頭，把頭埋進方秉鶴頸窩裏，就像做過千百次一樣自然，這些動作完全發生在思考之前。然后程應寒從令人沈溺的甜蜜愛河裏抽出一絲理智，問：“你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