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水清回家之后進廚房看了看，果然是一點吃的也沒有，聽著對面屋子里傳來的電視聲，忍著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日子她真不知道要怎么過下去，快二十五年了，當初嫁給崔必成的時候她怎么也沒想到兩人之間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那時的崔必成老實忠厚，對自己一撲心兒的好，又和自己一樣是國營企業(yè)的正式職工，本以為兩人會平穩(wěn)踏實地守著鐵飯碗過一輩子，只是打擊卻是接踵而來，先是自己懷孕有喜，這是全家都跟著高興的事兒，因為那個時候也不興什么定期孕檢，直到后來感覺腹痛難忍才去了趟醫(yī)院，結果查出是宮外孕還差點送了命。

手術之后，調養(yǎng)了二年才敢再要孩子，只是懷上沒多長時間又流掉了，再后來的幾年，雖也懷上過但也都必然過不了65天這個坎兒，自己的身體被弄得衰敗了，后來心臟也跟著出了問題，最后只能放棄生孩子的念頭，為這事兒婆婆沒少罵自己，現(xiàn)在想來要不是因為那時離婚過于丟人而且還要經過單位調解，恐怕婆婆早就將自己趕出去了。

隨著失業(yè)大潮來襲，他們夫妻二人先后回家待業(yè)，因為沒有一技之長，年齡也不小了她只能找了份在飯店后廚切菜的工作，每月賺一千多塊錢，還要自己交養(yǎng)老和醫(yī)療保險，根本就不夠活的，只盼著以熬到退休那天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其實這些還不算什么，更讓人意想不到的則是崔必成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出門找工作，每天只呆在家里看電視，慢慢地又開始出去打麻將，婆婆因為怕兒子在家悶出病來，便每月將自己的退休金拿出幾百塊來給他，還鼓勵崔必成出去玩點小麻將。

而崔必成幾年下來已經將打麻將當成自己的事業(yè)了，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再出去，下午四點多鐘回來吃完飯再繼續(xù)出去，不到晚上十一到是不會回來的，無論誰給他介紹工作他都有嫌棄的理由，又是怕吃苦又是嫌丟人的，大姑姐崔麗茹也是心疼弟弟將自己的私房錢拿出來給崔必成交養(yǎng)老和醫(yī)療保險，婆婆則是一天兩餐給兒子準備得妥妥當當的，卻從來不會給自己留半碗飯。

自己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而飯店那個新來的外地打工妹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居然叫奶奶，可見她已經憔悴蒼老成什么樣兒了，自己年輕長得好可是整個胡同出名兒的。

葉水清也知道誰都不想走到今天這個局面，可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像現(xiàn)在每到快月末這幾天她連買晚飯的錢都沒有只能挨餓。

喝了一大杯水，葉水清疲憊地躺在床上，看著墻角結成的蜘蛛網也懶得清理，這個屋子已經變得臟亂不堪，她卻無力也無心去收拾，因為沒有任何意義，這已經不是一個家了。

自己的娘家也指望不上，父親七年前因為勞累過度在打工的路上突發(fā)心梗去世了，每每想到父親那么大歲數退休之后還要奔波而不得善終，葉水清就心如刀割。

大哥和大嫂也是一樣都沒了工作，還要供一個大學生，二哥早已經離了婚，現(xiàn)在帶著兒子小遠和自己媽擠在一個三十多平的小單間兒里，日子更是苦，葉水清只恨自己沒能耐，幫不了家里一點忙。

正難過時，耳邊傳來了刺耳的音樂聲，葉水清拿過自己的藍屏老舊手機看了看，是大哥打來的：“大哥，什么事兒？”

“水清啊，咱媽住院了，你快過來吧。”

葉水清心跟著一沉：“媽怎么了？”

“送小遠的時候摔著了，股骨骨折要做手術，唉！你快到專科……”葉勝強話還沒說完信號就斷了

葉水清放下電話知道是自己手機欠費了，于是拿起背包出了臥室，經過婆婆馮秀芝的門前時，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門走了進去。

馮秀芝正看電視呢，見葉水清進來理也不理繼續(xù)盯著電視看。

“媽，您能不能借我20塊錢，我媽摔骨折了，我得打車去科醫(yī)院，下周我就能發(fā)薪水，到時馬上還您。”

“你不是有公交卡嗎，反正這事兒也不急，打什么車，我每月就那么點退休金，還要給必成六百塊，哪兒來的錢借你！”馮秀芝隨手關了電視，躺到床上要蓋被睡覺。

“媽，等我發(fā)了錢還您五十還不行嗎？”

馮秀芝這才又坐起來，嘴里嘀咕著真是越窮事兒越多，磨磨蹭蹭地從衣服兜里拿出了二十塊錢扔給葉水清。

“按理親家母出事兒我是應該去看看的，可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也沒那個閑錢買東西看病人，要是不帶點東西過去又怕你們家不樂意挑理，所以我就不過去了。還有啊，我和你說，你媽的醫(yī)藥費可別想著和我借，麗茹每月給必成交保險更是沒錢，還是讓你兩個哥哥想辦法吧。”

葉水清沒心思再聽馮秀芝嘮叨，她從沒指望能從這個家借出錢來，只是撿起地上的二十塊錢匆匆出門打車去了專科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大哥二哥都已經到了，大嫂沒來在家里照看著小遠。

“大哥，媽怎么樣了？”

“大夫說要做手術，手術費再加上術后的療養(yǎng)沒個十萬八萬是下不來的。”葉勝強眉頭緊皺。

“不是有醫(yī)保嗎？”

“很多藥都走不了醫(yī)保，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