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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 3）

第1章

暮色四合，昏黃的夕陽天色下，諾大的上京城內(nèi)，一百零八坊鱗次節(jié)比，城內(nèi)布局四四方方井然有序，不知從哪朝哪代起就是這樣了。

永興坊外的官街上，奔走的過路人步履匆匆，急忙要趕在坊門關(guān)閉前回家，而坊內(nèi)的坊正，正拿著鼓槌原地打轉(zhuǎn)，盤算著時辰等待敲鼓閉坊的時機(jī)。

坊內(nèi)四面街寬余三十丈，長余一百八十丈，西大街某處可向坊外臨街開門的宅院墻頭上，一株梨花樹的枝葉自院內(nèi)伸了出來。

在這樣的早春時節(jié)裏，一樹梨花還未完全開放，而斑駁樹影下跪坐的身影影影綽綽也看不真切，只知道是個女子，烏發(fā)蟬髻，月白色上襦之下著的是青色寶相花絹褶裙，墜地垂落的披帛透光，似一汪流動的水脈。

女子身前擺一張黑漆曲柵足供案，案上的三足銀鍍香爐中一行青煙緩緩升起，伴著青煙升起的還有終于響起來的暮鼓聲。

陣陣鼓聲催著人往前走，回憶卻要把人往回拉。

曾幾何時的廣明宮，朱紅色的宮墻高百尺，宮內(nèi)各殿內(nèi)金為仰陽，銀為地面，檐角飾以真珠，富貴奢華至極點。

廣袖兜住風(fēng)，裙擺墜于地，女孩一個人在前面跑，一眾宮婢在她身后追著喊：“公主，公主你慢一點……小心摔倒！”

女孩笑容爛漫頭也不回應(yīng)答道：“不會摔倒的！我想快點去見娘親。”

話語笑聲中，一隊捧著器物的宮婢自殿內(nèi)魚貫而出，女孩奔跑的姿態(tài)不變，直直朝殿內(nèi)飛奔而入，一個人生生逼停了這一隊人，一時間人仰馬翻，好不熱鬧。

女孩進(jìn)了殿內(nèi)主殿才漸漸放緩了步伐，她小心翼翼走到殿內(nèi)端坐的華服婦人身后，伸手捂住婦人的眼睛，怪聲怪氣道：“猜猜我是誰？”

婦人撓撓她的手示意她松開，出聲道：“知微，別頑皮。”

女孩皺皺鼻子，撲到婦人懷裏撒嬌：“娘親是怎么猜出來是我的呀？”

“隔著老遠(yuǎn)就聽到你來時的動靜了，廣明宮裏，除了你，還有誰敢這樣追逐嬉鬧？”婦人笑著點一點女孩的鼻子，“你就仗著你是陛下唯一的女兒，才敢這樣放肆，但即便你受盡寵愛，以后也不許這樣了。”

“就是因為爹爹寵愛我，我才能這樣呀。”女孩從婦人懷裏出來，巴掌大的小臉染上些許不解，“而且哥哥也說了，我是他最珍視的妹妹，他要我每天高興就好。”

“哥哥還說，倘若他以后即位，就封我做大長公主，在廣明宮外的賜一座大宅子給我，我想什么時候回家就什么時候回家，我為什么要……”

“鐘知微！”婦人打斷女孩的話，板起臉來訓(xùn)斥道，“下月你六歲生辰一過，便要開始學(xué)禮儀了。鐘吾的公主，受萬民敬仰，生來就是要立在神龕上的！再不可像今天這樣言行無度，這般放肆！”

突如其來的訓(xùn)斥，叫女孩委屈低頭，她靜默良久，最終在母親如針般銳利的目光中俯身跪下，而后她畢恭畢敬道：”華陽知錯了。”

華服女子微微頷首但嚴(yán)苛的語氣不變：“知錯便要改。記住，你是鐘吾的公主，南陽城內(nèi)再沒有比你更尊貴的女子，你的一言一行，都在世人的眼底，你若失儀，辱沒的不單單是你的臉面，還有天家威儀。”

五千道德闡，三百禮儀成。

行事有尺，言語有度，張與馳之間，需要十年。

十年，能叫一個毛手毛腳嬌生慣養(yǎng)的小女孩，變成一位少言寡語沈靜如水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