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穆塵哈哈一笑，連連點頭道：“丁管事說的是，之洲啊，你陪丁管事……去咱們的庫房看看吧，老朽在前店守著。”

二掌柜的叫王之洲，三十多歲，非常精明干練的一個人。自打丁浩進門兒，他就在通向里堂的門口兒站著，聽見大掌柜的吩咐，忙點了點頭：“丁管事，這邊請……”

這家解庫的庫房不小，一排五間房子，歸門別類放著百姓典當?shù)臇|西，每間屋子又按死當和活當分別左右排放，等過了贖回期限還沒有拿當票來贖回典當之物的活當物品，就換上死當?shù)臉撕灒矚w放入另一側(cè)。

看得出，丁家這兩位老管事精于典當，從帳薄上看，許多典當之物都能以極低的價格收進來，轉(zhuǎn)手一賣，就是極高的利潤。丁浩按照帳薄認真地逐筆盤點著庫存，王管事在一旁看著他的眼神頗有些怪異：“奇怪，這個丁浩不是沒讀過書嗎，他怎么能自己看帳薄？莫非……那傳言是真的，這人真的受過狐仙的點化？”

丁浩渾沒注意王管事的怪異眼神，打小兒在孤兒院長大，沒有多少文娛活動，所以他有閑暇就看書，看過不少閑書，其中有不少繁體字的大部頭，看久了許多字都能明白它的簡體含意，只是他沒有逐字逐句地去學(xué)過，讓他看時他知道是哪個字，讓他寫的話那是一定缺筆少畫難以成字的。

丁浩仔細核對良久，蹙著眉頭轉(zhuǎn)向王之洲：“王管事，這帳薄兒……好像有些不對吧？”

王管事聽了一呆：“啊？哪兒不對了？”

“王管事，你瞧，這對金鯉戲水的銅瓶，還有這三套單衣，都是活當之物，還沒到期，怎么就轉(zhuǎn)入發(fā)賣之物中去了？”

王管事干笑兩聲道：“喔，我還以為什么事呢，丁管事，你是有所不知啊，咱們這家鋪子已經(jīng)經(jīng)營多年，常來典當之人是個什么家境，咱們是心里有數(shù)的。有些人雖然是典的活當，可是他根本沒有錢把東西再贖回去，所以……提前發(fā)賣出去，這資金就能早點回來。呵呵，去年冬上，廣原運糧，東家大傷元氣，咱們這些下人管事，也得精打細算不是？”

丁浩轉(zhuǎn)念一想，搖頭道：“王管事，丁某的確不太精通典當行業(yè)，可是……這活當比死當?shù)膬r格低，我還是知道的。他們明知到期不可能有錢贖買回去，怎會選擇活當？”

王管事有些不耐煩了，皮笑肉不笑地道：“丁管事，你倒底年輕，不知道有些人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他們總覺得自己有些本事，到時候會有法子解決難題，結(jié)果當然是輸?shù)母鼞K。呵呵呵，要不是這些人不知深淺，咱們開解庫的哪能賺那么多錢？這典當衣服和銅瓶的人都是附近的百姓，我們是了解他們的根底的，丁管事盡管放心便是。”

丁浩聽他說話，貌似在說典當之人，可話里話外總像是在刺自己，卻也不以為忤，只淡淡一笑道：“也許，依著王管事，早點把東西發(fā)賣出去，資金可以盡快回籠，可是……一旦人家真的有了錢，要來贖回原物，那時怎么辦？買一件等值之物賠償？我想不會沒有加倍賠償?shù)恼f法吧。這要萬一估計錯誤，恐怕提前發(fā)賣的好處，是值不回賠償?shù)腻X物的。再者說，也壞了咱們解庫的信譽不是？”

王管事不笑了，呲著牙花子冷冷地道：“丁管事這是指責在下不會做事了？”

丁浩把眉梢一揚，不卑不亢地道：“豈敢，在下只是就事論事，難道說的不對？”

外堂里徐大管事聽見里邊高亢的聲音，連忙走了進來，急急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大管事，咱們?yōu)榱硕〖遥鞘潜M心盡力，這可倒好，反落了丁管事一身不是，你瞧瞧，這一對銅瓶，還有那三套單衣，都是肯定贖不回去的所謂活當，我說提前發(fā)賣，大管事你也同意了的，現(xiàn)在丁管事卻不太同意呢。”

“哦，原來為了這事兒呀，呵呵，丁管事，你不曾做過典當，自不知其中的活絡(luò)之處，按規(guī)矩，活當之物未到期的確是不能發(fā)賣的，不過這幾件東西，他們是無力贖回的，老朽做這一行四十年了，這點事還沒能個準頭么？你看是不是……”

“對不住，徐掌柜的，也許您說的是對的。可是我這個巡察是干什么的？查的就是這些不守規(guī)矩的事兒。要是我站在您老的位置上，說不定我也這么干，可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在其位，就得盡忠職守。徐掌柜的還請體諒一下我的難處。”

徐穆塵的臉色也緩緩沉了下來。丁浩指著帳本道：“一日未到期，一日不得發(fā)賣，這是白紙黑字寫在上面的規(guī)矩，這解庫開了有十年了，要想再開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那這規(guī)矩就不可犯。別的不提，如果有人知道解庫里提前處理活當之物，利用這個漏洞訛詐一番，那不是虧了？”

徐掌柜的沉著臉道：“那依丁管事之意？”

丁浩笑得像個靦腆的大姑娘，聲音卻不容置疑：“不是依我之意，而是按照規(guī)矩，未到期的，一件不得發(fā)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