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朝心下發(fā)涼,他雖然知道老侯爺這些年對自己越來越冷淡,可是卻沒有想到老侯爺竟然要讓自己成為宇文家的仇敵。
他和宇文承陵早就不對付,如今還顧念一絲兄弟情分,無非是年幼之時兄弟關(guān)系十分和睦,往日的情分讓他無法真的對宇文承陵心生恨意。
最要緊的是,他雖然懷疑那次被圖蓀人襲擊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圖蓀人,但卻始終沒有證據(jù)確定。
或許在他內(nèi)心深處,并不想兄弟相殘。
但如果他真的確定了幕后黑手是孟舅爺,而且宇文承陵也參與其中,那么兄弟的情分也就走到頭了。
那次襲擊,他雖然活下來,卻損失了數(shù)名朝夕相處的兄弟。
宇文承朝不得不承認,老侯爺說的并沒有錯,如果自己真的被逐出宇文家,被宇文承陵和孟舅爺奪走一切,而那次襲擊的真兇是宇文承陵,自己勢必要與宇文承陵掌控的宇文家勢不兩立。
老侯爺為何要讓事情發(fā)展到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宇文承朝并非莽夫,心下雖然駭然,但卻知道事情一定不會那么簡單,老侯爺這樣做,必有深意。
他知道老侯爺今夜既然將這些事情說出來,勢必會向自己做一個解釋,所以他并不言語,只想知道老侯爺還要說什么。
“甄華清有一句話沒有說錯。”宇文老侯爺抬頭望著夜空,背負雙手,緩緩道:“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朝廷秋后算賬。”
宇文承朝臉色凝重。
“你可知道,當年為何我們要和朝廷達成協(xié)議,讓唐軍撤出西陵,由我們來掌理西陵?”宇文老侯爺嘆道:“說到底,我們犯了一個錯誤,只能用另一個更大的錯誤來彌補之前的錯誤。”
宇文承朝道:“父親說的第一個錯誤,自然是指當年沒有及時支持西陵都護軍?”
“不錯,我們想要明哲保身,不想兀陀人殺進西陵之后,家破人亡。”宇文老侯爺苦笑道:“所以我們幾大世家私下達成協(xié)議,甚至與兀陀人暗中有過交涉,他們承諾,只要我們斷絕對都護軍的支援,兀陀鐵騎攻下西陵之后,他們非但不會為難我們,還會給我們封賞。那時候我們只以為西陵必定陷落,所以犯下了天大的錯誤。”
“朝廷派人與你們交涉,你們最終還是達成條件,支援了都護軍。”宇文承朝道:“你們提出的條件,自然就是更大的錯誤。”
宇文老侯爺頷首道:“不錯。朝廷派來欽使,勸說我們支援都護軍,我們當時左右為難,商議過后,覺得比起大唐,兀陀人更是信不過,兀陀人對我們許下承諾,只是希望都護軍沒有后援,他們可以更快地擊敗都護軍。如果他們吞下了西陵,很可能出爾反爾。朝廷的欽使卻說能夠理解我們?yōu)楹尾恢г甲o軍,還說朝廷絕不會因此而對我們有絲毫的不滿,更不會秋后算賬。”嘆了口氣,道:“如果當時我們主動向朝廷請罪,而后竭力支援都護軍,或許真的能夠讓朝廷網(wǎng)開一面。”
宇文承朝自然知道那段往事。
西陵門閥最終向朝廷提出,擊退兀陀人之后,唐軍需從西陵撤軍,保留都護府,給予西陵世家諸多權(quán)利,甚至可以擁有一支親兵隊伍。
“那時候我們這樣做,就是擔心兀陀人被擊退之后,如果西陵還在朝廷的掌控之下,必然要秋后算賬,那時候我們西陵世家也就大禍臨頭。”老侯爺?shù)溃骸盀榍笞员#覀冎荒芟虺⑻岢瞿菢拥臈l件。當時唐軍無力向都護軍提供支援,只能依靠我們,在朝廷的心里,西陵由我們世家掌控,總要好過被兀陀人吞下去,也就同意了我們的條件,也正因如此,我們已經(jīng)為自己埋下了禍根。”
宇文承朝嘆道:“所以這十幾年來,西陵三大世家一直都在擔心朝廷秋后算賬,不敢讓朝廷控制西陵。”
“這十幾年來,西陵世家已經(jīng)惹得百姓怨聲載道。”老侯爺?shù)溃骸斑@樣的局面持續(xù)下去,用不著朝廷出手,西陵的百姓自己就要亂起來。”冷冷一笑,道:“朝廷這些年在西陵也不是沒有動過手腳,特別是那位黑羽將軍,當年迫于朝廷的旨意撤出西陵,可是他又何曾沒有一天不想著回到西陵?當年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及時支援,都護軍損失慘重,甚至那位夏都護還戰(zhàn)死在西陵。長生軍的將士,可是將那筆血債算在咱們西陵世家的頭上。”
宇文承朝臉色凝重,終于道:“父親,此番我們剿滅甄家,黑羽將軍會不會在背后給我們動手腳?”
“那也說不準。”老侯爺微瞇起眼睛:“黑羽將軍與京都澹臺懸夜是結(jié)拜兄弟,那位大統(tǒng)領(lǐng)可是深得圣人的寵愛.....!”沉吟片刻,終是道:“與其坐以待斃,我們此次找到機會,只是要賭一把而已,只盼圣人英明,讓我們能夠?qū)⒐H過。”
宇文承朝心下也是知道,這一次對甄家動手,要向朝廷表忠心,但朝廷到底是怎樣的決斷,那是無法確定。
“黑羽將軍和我們的仇,此生都是解不開。”老侯爺嘆道:“他早就被冊封為二品將軍,卻還要屈尊坐鎮(zhèn)界北府,說是為了提防北方的圖蓀人,其實就是為了盯著咱們。我心里很清楚,朝廷也許近些年還不會對西陵下手,可是只要解決了南疆慕容,下一個就必定會輪到西陵,那時候朝廷一定會對西陵動手,而宇文家首當其沖就是朝廷第一個要對付的目標。”凝視著宇文承朝,問道:“那時候我也許已經(jīng)不在人世,如果由你繼承爵位,成為宇文家的族長,你將面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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