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色伸手不見五指,風雪不止，街上已積厚厚一層雪。

顏府內院燈火通明，夏時仔細地為顏不易穿上護身軟甲,垂目掩去止不住的擔憂。顏不易看著她微抖雙手，微微皺了皺眉,沉聲道：“我自己來吧，你去將我刀取來。”

夏時眼睫一顫,手上動作頓了頓,咬了咬唇應一聲“是”。

顏不易自己穿好護身軟甲，披上將袍，接過夏時奉上刀,別在腰間。他走出房間，三個兒女已經等在門外走廊。

顏千鈺和顏百聰一身官服穿戴整齊，顏卿卿披著斗篷，連帽子都戴上，饒是如此，因著之前中毒后奔波不斷,身體仍是虛弱,此時穿得再厚，臉色依舊蒼白。

顏不易見她這樣就忍不住地心疼，臉上神色一暖，隔著兜帽摸了摸她頭，笑道：“卿卿怎的也起這么早？從前去上學的時候都賴在床上不起來。”

顏卿卿剛想說話，看到顏不易腰側長刀,愣了愣，心中有些不安：“爹爹，您……您要帶刀上朝？”

“爹爹是金吾衛統領,本來就是可以帶刀上殿的。”顏不易將手搭在刀柄上，“爹爹只是暫時調動不金吾衛，但官位還是在身。”

顏卿卿下意識地看看顏千鈺，顏千鈺也是微微皺眉，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阻止。她上前抱住顏不易，抬起頭看著他，眼圈微紅：“爹爹，卿卿等您和哥哥們回來。”

“好，外面冷，卿卿乖乖呆在家里。”顏不易估摸了一下時辰，心中有些不舍，但還是堅定地推她，“千鈺、百聰，走。”

“是，爹。”

顏千鈺和顏百聰應一聲，顏不易轉身往府外走去，兄弟兩人正要跟上，顏卿卿上前一把拉住顏千鈺。

她聲音微抖地說道：“二哥，爹爹就算武功再強，也終究只是一個人，他不能一個人闖到德昭帝面前。”

“卿卿，每個人都有自己職責，爹也一樣。”顏千鈺嘆了一聲，“就算沒有下屬，他也是金吾衛統領，保護陛下是他使命。”

顏卿卿終于反應過來了，自己二哥也早就知道父親選擇。

“千鈺！”顏不易又遠遠地喊一聲。

“來了！”顏千鈺一點一點掰顏卿卿的手，“好了，卿卿，快放手吧，哥哥要去上朝。”

顏千鈺看著文質彬彬，力氣卻也不小，顏卿卿一下子就被推開，她追上去，伸著手差一點就抓住了他衣角，一道人影卻從旁邊閃了出來，攔腰將她擋住。

顏卿卿看著越走越遠顏千鈺，紅著眼喊道：“帶上我，二哥！”

顏千鈺回頭笑道：“秦顯，這回可千萬看好我家妹妹了。”

秦顯一手抓著顏卿卿的肩膀，就讓她腳下進不半步。他朝顏千鈺點點頭：“定不負將軍托。”

寒風夾著飛雪呼嘯而過，百官乘馬車前往宮中上朝，途中見到龍武軍占據了城中點，離宮中越近，兵力越，俱是全副裝備，表情肅殺。

人心中都隱隱預感，抵達皇宮后，進入兩儀殿，互相都從同僚中看到不安神色。

殿內殿外都是龍武軍，百官仿佛成被趕到一起的獵物，端看獵人心情，是要就地宰殺還是圈起來豢養。

將近五更天，文武百官左右列隊，端王趙柏棠位于列首，太子趙梓楓卻遲遲未出現于高臺之上。

五更一至，趙柏棠緩步走上臺階，在御座旁位置坐下來。

那原本是太子監國上朝時坐位置，群臣臉色各異，但攝于周圍龍武軍陣仗，大多數人都噤若寒蟬，唯有幾個老臣發聲。

“王爺，您這是何意？”

“太子殿下在哪兒？”

……

趙柏棠指尖在扶手輕輕地敲著，等眾人發問完，他才輕輕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經本王連日查證，父皇在百花宴上中毒，背后主使之人乃是太子趙梓楓。太子與沈少洲勾結已經，沈少洲年前派刺客行刺父皇，一擊不成，便起下毒心思。”

光祿大夫焦俊撫撫胡子：“王爺可有證據？”

趙柏棠看林征一眼，林征會意，聲如洪鐘地喊道：“來人，將犯人王雙押上來。”

顏千鈺站在文官隊列末尾，不動聲色地看看那被提上來的男人，趙柏棠坐在高處，將顏千鈺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目光短暫相接，顏千鈺微微瞇了瞇眼，很快又別開目光。

趙柏棠輕輕地哼了一聲。

兩名龍武軍將王雙按跪在地上，趙柏棠朝眾人道：“此人名喚王雙，擅長使毒，此前為二皇子用，后來轉投太子名下，制出一種名為‘醉紅塵’毒藥，父皇身上中的便是此毒。”

若是端王說的是事實，那趙梓楓便是弒君之罪，足以被廢。然而太子與端王之爭，近日以來群臣都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周遭被包圍，也不能單憑端王一張嘴說，便定太子罪行。

“王爺又如何證明此人便是制毒之人？”

“好說，”趙柏棠點頭笑道，“讓王雙現場調制便是。”

話音一落，便有人抬上一張案桌，上面放滿各種藥粉，龍武軍將王雙提起，押到到案桌前，王雙雙手微顫，在案桌上調試一番，期間還用上燒制，在群臣的目光中，調出了成品。

趙柏棠讓人將御醫傳過來，又讓龍武軍出去抓一名太監進來，將藥灌下去。

過一會，太監始全身痙攣，口吐血沫，趙柏棠朝御醫道：“賈太醫，你可看仔細，這太監身上毒，與父皇中之毒是否一樣？”

賈太醫戰戰兢兢地上前查看，掀起太監衣袖，見那太監手上黑線蜿蜒，又查看其他癥狀后，顫聲說道：“啟稟王爺，確實與陛下身上之毒一樣。”

群臣嘩然。

王雙又被按著跪在地上，趙柏棠問道：“王雙，是誰指使你？”

王雙臉色蒼白，他想起今天還在端王府時候，趙柏棠讓他在早朝時指認太子，末了還跟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