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痛楚
在研修會，用駒落棋贏了澪。
——渾身濕透的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了自己流淚的原因。
“……對局前，小澪的樣子就跟往常不一樣……我也因為第一次下香落棋不知所措……小澪的棋……比我的還要亂……”
結果，小澪如自滅一般輸?shù)袅藢帧?
“認輸以后……小澪坐在棋盤前大聲哭了起來……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我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辦……”
愛剛入研修會的時候，澪的等級比她高。作為研修會的前輩，她一直很照顧因初來乍到而難以適應的愛。
因為平手輸給過愛，所以應該也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如愛吧。
但是她可能沒想到……會在駒落棋的下手都輸給愛吧。
她應該理解，愛是特別的，愛的才能遠超自己。
但被對方讓了子還輸棋的不甘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被一個比自己起步晚的同齡女孩在研修會超越、甚至讓對方讓了子還敗北……一定悔恨得不想再去碰將棋吧。我痛切地理解澪的心情。
不管對手有多強，只要輸了棋就肯定會不甘——這就是將棋。
我也不認為自己在職業(yè)棋手中具有頂尖的實力。盡管憑運氣和氣勢僥幸獲得了頭銜，但實力在職業(yè)棋手中尚處于中下水準，這一點我還是充分理解的。
但是，盡管理解這一點。
假如和那個絕對的王者對局甚至力戰(zhàn)到底，只要輸了棋還是會不甘到痛哭流涕吧。棋手就是這樣一種生物，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拼命戰(zhàn)斗，用盡一切手段以圖勝利。
因為敗北會讓人無比痛苦，無比悔恨，無比哀傷。
但現(xiàn)在，明明取得了勝利的愛……卻露出了敗北時都未曾顯現(xiàn)過的陰郁神情，傷心地痛哭不止。
“我、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勝利也會這么痛苦啊……”
“愛……”
看著渾身濕透、痛哭流涕的九歲弟子。
看著牽掛著摯友、為自己傷害了摯友而后悔的善良女孩。
我說道：
“那么以后就輸給她？”
“誒……？”
“下駒落棋的時候故意輸給她，裝出不甘心的表情，讓小澪開心，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會……”
一定以為我會溫柔地安慰她把？
一定以為師父會幫她排解這難以承受的悲傷心情吧？愛一定是堅信著這一點，才帶著傷痕累累的心來到我身邊的吧。
好想緊緊地抱住她。
好想立刻就讓她去洗個熱水澡，用溫柔的言語撫慰她。要是能一邊安慰著她說“愛沒有錯”一邊拂去她哀傷的淚水，該有多好啊。
然而我只是任由渾身濕透的弟子站在寒風瑟瑟的玄關，向她投去了至今為止從未說過的嚴厲的話語。
我深信，這才是身為師父的責任。
“體恤別人的心情是好事。無法體恤敗者心情的人，當自己敗北的時候就會立刻沉淪?！?
“……”
“不過，愛。當你坐到了棋盤的前面，心頭就只能有一個念頭——用盡自己的全力，堂堂正正地取得勝利。除此之外的想法都是雜念。如果你帶著雜念坐到棋盤前，我這個做師父的首先就不會原諒你?！?
曾經(jīng)，我也體驗了同樣的痛楚，也受到了師父同樣的教誨。
模仿著當時師父的語氣和言辭，我對愛說道：
“如果你害怕勝利，那就沒必要折磨自己了，我現(xiàn)在就把你逐出師門，趕緊收拾好行李給我回鄉(xiāng)下去！”
“……！”
我過于嚴厲的口吻，讓愛的眼眶里再次泛起了淚花。
但這并非恐嚇。而是我的真實想法。
“……在獎勵會里，也有像小愛你一樣的善良的家伙?！?
至今為止都沉默不語的生石先生用和緩的語氣開口了。
“那個家伙有著驚人的天賦。跟我同級，一直以來都是競爭對手，擁有高出我好幾倍的天賦，所有人都堅信他一定能成為職業(yè)棋手……但在他升上三段的那一天，他就主動從獎勵會退會了”
“為什么……？明明只差一點點了啊……”
“他是這么對我說的?！蚁矚g將棋，但是我討厭傷害別人，討厭為了自己的成功去斷送別人的前程。’……后來，他拼命地努力成為了醫(yī)生，小兒科的醫(yī)生”
這事兒在關西將棋界很有名。我和師姐生病的時候都會去找他治，診療之后我們就會和他下將棋……醫(yī)生一直都會輸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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