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江東之湯兆京金士衡王元翰孫振基丁元薦李樸夏嘉遇
李植,字汝培。父承式,自大同徙居江都,官福建布政使。植舉萬歷五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御史。十年冬,張居正卒,馮保猶用事。其黨錦衣指揮同知徐爵居禁中,為閱章奏,擬詔旨如故。居正黨率倚爵以自結于保,爵勢益張。而帝雅銜居正、保,未有以發。御史江東之首暴爵奸,并言兵部尚書梁夢龍與爵交歡,以得吏部,宜斥。帝下爵獄,論死,夢龍罷去。植遂發保十二大罪。帝震怒,罪保。植、東之由是受知于帝。
明年,植巡按畿輔,請寬居正所定百官乘驛之禁,從之。帝用禮部尚書徐學謨言,將卜壽宮于大峪山。植扈行閱視,謂其地未善。欲偕東之疏爭,不果。明年,植還朝。時御史羊可立亦以追論居正受帝知。三人更相結,亦頗引吳中行、趙用賢、沈思孝為重。執政方忌中行、用賢,且心害植三人寵。會爭御史丁此呂事及論學謨卜壽宮之非,與申時行等相拄,卒被斥去。
初,兵部員外郎嵇應科、山西提學副使陸檄、河南參政戴光啟為鄉會試考官,私居正子嗣修、懋修、敬修。居正敗,此呂發其事。又言:“禮部侍郎何雒文代嗣修、懋修撰殿試策,而侍郎高啟愚主南京試,至以‘舜亦以命禹’為題,顯為勸進。”大學士申時行、余有丁、許國皆嗣修等座主也,言考官止據文藝,安知姓名,不宜以此為罪,請敕吏部核官評,以定去留。尚書楊巍議黜雒文,改調應科、檄,留啟愚、光啟,而言此呂不顧經旨,陷啟愚大逆。此呂坐謫。植、東之及同官楊四知、給事中王士性等不平,交章劾巍,語侵時行。東之疏言:“時行以二子皆登科,不樂此呂言科場事。巍雖庇居正,實媚時行。”時行、巍并求去。帝欲慰留時行,召還此呂,以兩解之。有丁、國言不謫此呂,無以安時行、巍心。國反覆詆言者生事,指中行、用賢為黨。中行、用賢疏辨求去,語皆侵國,用賢語尤峻。國避位不出。于是左都御史趙錦,副都御史石星,尚書王遴、潘季馴、楊兆,侍郎沈鯉、陸光祖、舒化、何起鳴、褚鈇,大理卿溫純,及都給事中齊世臣、御史劉懷恕等,極論時行、國、巍不宜去。主事張正鵠、南京郎中汪應蛟、御史李廷彥、蔡時鼎、黃師顏等又力攻請留三臣者之失。中行亦疏言:“律禁上言大臣德政。邇者襲請留居正遺風,輔臣辭位,群起奏留,贊德稱功,聯章累牘。此諂諛之極,甚可恥也。祖宗二百余年以來,無諫官論事為吏部劾罷者,則又壅蔽之漸,不可長也。”帝竟留三臣,責言者如錦等指。其后,啟愚卒為南京給事中劉一相劾去,時行亦不能救也。
帝追仇居正甚,以大臣陰相庇,獨植、東之、可立能發其奸,欲驟貴之,風示廷臣。一相又劾錦衣都督劉守有匿居正家資。帝乃諭內閣黜守有,超擢居正所抑丘橓、余懋學、趙世卿及植、東之凡五人。時行等力為守有解,言橓等不宜驟遷。帝重違大臣意,議雖寢,心猶欲用植等。頃之,植劾刑部尚書潘季馴朋黨奸逆,誣上欺君,季馴坐削籍。帝遂手詔吏部擢植太仆少卿,東之光祿少卿,可立尚寶少卿,并添注。廷臣益忌植等。
十三年四月旱,御史蔡系周言:“古者,朝有權臣,獄有冤囚,則旱。植數為人言:‘至尊呼我為兒,每觀沒入寶玩則喜我。’其無忌憚如此。陛下欲雪枉,而刑部尚書之枉,先不得雪。今日之旱,實由于植。”又曰:“植迫欲得中行柄國,以善其后;中行迫欲得植秉銓,而騁其私。倘其計得行,勢必盡毒善類,今日旱災猶其小者。”其他語絕狂誕。所稱尚書,謂季馴也。疏上,未報,御史龔懋賢、孫愈賢繼之。東之發憤上疏曰:“思孝、中行、用賢及張岳、鄒元標數臣,忠義天植,之死不移,臣實安為之黨,樂從之游。今指植與交歡為黨,則植猶未若臣之密,愿先罷臣官。”不允。可立亦抗言:“奸黨懷馮、張私惠,造不根之辭,以傾建言諸臣,勢不盡去臣等不止。”乞罷職。章下內閣,時行等請詰可立奸黨主名。帝仍欲兩為之解,寢閣臣奏,而敕都察院:“自今諫官言事,當顧國家大體,毋以私滅公,犯者必罪。”植、東之求去,不許。給事御史齊世臣、吳定等交章劾可立不當代植辨。報曰:“朕方憂旱,諸臣何紛爭?”乃已。七月,御史龔仲慶又劾植、中行、思孝為邪臣,帝惡其排擠,出之外。世臣及御史顧鈐等連章論救,不聽。
是時,竟用學謨言,作壽宮于大峪山。八月,役既興矣,大學士王錫爵,植館師,東之、可立又嘗特薦之于朝,錫爵故以面折張居正,為時所重。三人念時行去,錫爵必為首輔,而壽宮地有石,時行以學謨故主之,可用是罪也,乃合疏上言:“地果吉則不宜有石,有石則宜奏請改圖。乃學謨以私意主其議,時行以親故贊其成。今鑿石以安壽宮者,與曩所立表,其地不一。朦朧易徙,若弈棋然,非大臣謀國之忠也。”時行奏辨,言:“車駕初閱時,植、東之見臣直廬,力言形龍山不如大峪。今已二年,忽創此議。其借事傾臣明甚。”帝責三人不宜以葬師術責輔臣,奪俸半歲。三人以明習葬法薦侍郎張岳、太常何源。兩人方疏辭,錫爵忽奏言恥為植三人所引,義不可留,因具奏不平者八事。大略言:“張、馮之獄,上志先定,言者適投其會,而輒自附于用賢等攖鱗折檻之黨。且謂舍建言別無人品;建言之中,舍采摭張、馮舊事,別無同志。以中人之資,乘一言之會,超越朝右,日尋戈矛。大臣如國、巍、化輩,曩嘗舉為正人。一言相左,日謀剚刃,皆不平之大者。”御史韓國楨,給事中陳與郊、王敬民等因迭攻植等,帝下敬民疏,貶植戶部員外郎,東之兵部員外郎,可立大理評事。張岳以諸臣紛爭,具疏評其賢否,頗為植、東之、可立地,請令各宣力一方,以全終始。于時行、國、錫爵、巍、化、光祖、世臣、定、愈賢皆褒中寓刺,而力詆季馴、懋賢、系周、仲慶,惟中行、用賢、思孝無所譏貶。帝責岳頌美大臣,且支蔓,不足定國是,岳坐免。帝猶以植言壽宮有石數十丈,如屏風,其下皆石,恐寶座將置于石上。閏月,復躬往視之,終謂大峪吉,遂調三人于外。御史柯梃因自言習葬法,力稱大峪之美,獲督南畿學政。而植同年生給事中盧逵亦承風請正三人罪,士論哂之。
植、東之、可立自以言事見知,未及三歲而貶。植得綏德知州,旋引疾歸。居十年,起沅州知州。屢官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時二十六年也。植墾土積粟,得田四萬畝,歲獲糧萬石。戶部推其法九邊。以倭寇退,請因師旋,選主、客銳卒,驅除宿寇,恢復舊遼陽。詔下總督諸臣詳議,不果行。奏稅監高淮貪暴,請召還,不報。后淮激變,委阻撓罪于植。植疏辨乞休,帝慰留之。明年,錦、義失事,巡按御史王業弘劾植及諸將失律。植以卻敵聞,且詆業弘。業弘再疏劾植欺蔽,詔解官聽勘。勘已,命家居聽用,竟不召。卒,贈兵部右侍郎。
可立,汝陽人。由安邑知縣為御史,與植等并擢。已,由評事調大名推官。終山東僉事。
江東之,字長信,歙人。萬歷五年進士。由行人擢御史。首發馮保、徐爵奸,受知于帝。僉都御史王宗載嘗承張居正指,與于應昌共陷劉臺,東之疏劾之。故事,御史上封事,必以副封白長官。東之持入署,宗載迎謂曰:“江御史何言?”曰:“為死御史鳴冤。”問為誰?曰:“劉臺也。”宗載失氣反走,遂與應昌俱得罪。東之出視畿輔屯政,奏駙馬都尉侯拱宸從父豪奪民田,置于理。先是,皇子生,免天下田租三之一,獨不及皇莊及勛戚莊田。東之為言,減免如制。還朝,擢光祿少卿,改太仆。坐爭壽宮事,與李植、羊可立皆貶。東之得霍州知州,以病免。久之,起鄧州,進湖廣僉事。三遷大理寺右少卿。二十四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擊高砦叛苗,斬首百余級。京察,被劾免官。復以遣指揮楊國柱討楊應龍敗績事,黜為民。憤恨抵家卒。
東之官行人時,刑部郎舒邦儒闔門病疫死,遺孤一歲,人莫敢過其門。東之經紀其喪,提其孤歸,乳之。舒氏卒有后。
湯兆京,字伯閎,宜興人。萬歷二十年進士。除豐城知縣。治最,征授御史。連劾禮部侍郎朱國祚、薊遼總督萬世德,帝不問。巡視西城,貴妃宮閹豎涂辱禮部侍郎敖文禎,兆京彈劾,杖配南京。時礦稅繁興,奸人競言利。有謂開海外機易山,歲可獲金四十萬者,有請征徽、寧諸府契稅,鬻高淳諸縣草場者,帝意俱向之。兆京偕同官金忠士、史學遷、溫如璋交章力諫,不報。出按宣府、大同,請罷稅使張曄、礦使王虎、王忠,亦不納。掌河南道。佐孫丕揚典京察,所譴黜皆當,而被黜者之黨爭相攻擊。兆京亦十余疏應之。其詞直,卒無以奪也。詳具丕揚傳中。尋出按順天諸府。守陵中官李浚誣軍民盜陵木,逮系無虛日。兆京按宣府時奏之,浚亦誣訐兆京。帝遣使按驗,事已白,而諸被系者猶未釋,兆京悉縱遣之。東廠太監盧受縱其下橫都市,兆京論如法。
還復掌河南道。福王久不之國,兆京倡給事御史伏闕固請,卒不得命。南京缺提學御史,吏部尚書趙煥調浙江巡按呂圖南補之,尋以年例出三御史于外,皆不咨都察院。兆京引故事爭。圖南之調,為給事中周永春所劾,棄官歸。兆京及御史王時熙、汪有功為圖南申雪,語侵永春,并及煥,二人連章辨,兆京亦爭之強。帝欲安煥,為稍奪兆京俸。兆京以不得其職,拜疏徑歸。御史李邦華、周起元、孫居相遂助兆京攻煥。帝亦奪其俸,然煥亦引去。
兆京居官廉正,遇事慷慨。其時黨勢已成,正人多見齮龁。兆京力維持其間,清議倚以為重。屢遭排擊,卒無能一言污之者。天啟中,贈太仆少卿。
金士衡,字秉中,長洲人。父應徵,云南參政,以廉能稱。士衡舉萬歷二十年進士,授永豐知縣,擢南京工科給事中。疏陳礦稅之害,言:“曩者采于山,榷于市,今則不山而采,不市而榷矣。刑余小丑,市井無藉,安知遠謀,假以利柄,貪饕無厭。楊榮啟釁于麗江,高淮肆毒于遼左,孫朝造患于石嶺,其尤著者也。今天下水旱盜賊,所在而有。蕭、碭、豐、沛間河流決堤,居人為魚鱉,乃復橫征巧取以蹙之。獸窮則攫,鳥窮則啄,禍將有不可言者。”甘肅地震,復上疏曰:“往者湖廣冰雹,順天晝晦,豐潤地陷,四川星變,遼東天鼓震,山東、山西則牛妖,人妖、今甘肅天鳴地裂,山崩川竭矣。陛下明知亂徵,而泄泄從事,是以天下戲也。”因極言邊糈告匱,宜急出內帑濟餉,罷撤稅使,毋事掊克,引鹿臺、西園為戒。帝皆不聽。南京督儲尚書王基、云南巡撫陳用賓拾遺被劾,給事中錢夢皋、御史張以渠等考察被黜,為沈一貫所庇,帝皆留之。士衡疏爭。侍郎周應賓、黃汝良、李廷機當預推內閣。士衡以不協人望,抗章論。姜士昌、宋燾言事得罪,并申救之。給事中王元翰言軍國機密不宜抄傳,詔并禁章奏未下者。由是中朝政事,四方寂然不得聞。士衡力陳其非便。疏多不行。帝召王錫爵為首輔,以被劾奏辨,語過憤激,士衡馳疏劾之。尋擢南京通政參議。時元翰及李三才先后為言者所攻,士衡并為申雪。三十九年,大計京官。掌南察者,南京吏部侍郎史繼偕,齊、楚、浙人之黨也,與孫丕揚北察相反,凡助三才、元翰者悉斥之。士衡亦謫兩浙鹽運副使,不赴。天啟初,起兵部員外郎。累遷太仆少卿。引疾去,卒于家。
先是,楊應龍伏誅,貴州宣慰使安疆臣邀據故所侵地。總督王象乾不許。士衡遂劾象乾起釁。后象乾弟象恒巡撫蘇、松,以兄故頗銜士衡。廉知其清介狀,稱說不置云。
王元翰,字伯舉,云南寧州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選庶吉士。三十四年,改吏科給事中。意氣陵厲,以諫諍自任。時廷臣習偷惰,法度盡弛。會推之柄散在九列科道。率推京卿,每署數倍舊額。而建言諸臣,一斥不復。大臣被彈,率連章詆訐。元翰悉疏論其非。
尋進工科右給事中,巡視廠庫,極陳惜薪司官多之害。其秋上疏,極言時事敗壞,請帝味爽視朝,廷見大臣,言官得隨其后,日陳四方利病。尋復陳時事,言:“輔臣,心膂也。朱賡輔政三載,猶未一覯天顏,可痛哭者一。九卿強半虛懸,甚者闔署無一人。監司、郡守,亦曠年無官,或一人綰數符。事不切身,政自茍且,可痛哭者二。兩都臺省寥寥幾人。行取入都者,累年不被命。庶常散館亦越常期。御史巡方事竣,遣代無人。威令不行,上下胥玩,可痛哭者三。被廢諸臣,久淪山谷。近雖奉詔敘錄,未見連茹匯征。茍更閱數年,日漸銷鑠。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可痛哭者四。九邊歲餉,缺至八十余萬,平居凍餒,脫巾可虞;有事怨憤,死綏無望。塞北之患,未可知也。京師十余萬兵,歲靡餉二百余萬,大都市井負販游手而已。一旦有急,能驅使赴敵哉?可痛哭者五。天子高拱深居,所恃以通下情者,只章疏耳,今一切高閣。慷慨建白者莫不曰‘吾知無濟,第存此議論耳’。言路惟空存議論,世道何如哉!可痛哭者六。榷稅使者滿天下,致小民怨聲徹天,降災召異。方且指殿工以為名,借停止以愚眾。是天以回祿警陛下,陛下反以回祿剝萬民也。眾心離叛,而猶不知變,可痛哭者七。郊廟不親,則天地祖宗不相屬;朝講不御,則伏機隱禍不上聞。古今未有如此而天下無事者。且青宮輟講,亦已經年,親宦官宮妾,而疏正人端士,獨奈何不為宗社計也!可痛哭者八。”帝皆不省。
武定賊阿克作亂。元翰上言:“克本小丑,亂易平也。至云南大害,莫甚貢金、榷稅二事。民不堪命,至殺稅使,而征榷如故。貢金請減,反增益之。眾心憤怒,使亂賊假以為名。賊首縱撲滅,虐政不除,滇之為滇,猶未可保也。”俄言:“礦稅之設,本為大工。若捐內帑數百萬金,工可立竣,毋徒苦四方萬姓。”疏皆不報。尋兩疏劾貴州巡撫郭子章等凡四人,言:“子章曲庇安疆臣,堅意割地,貽西南大憂。且嘗著《婦寺論》,言人主當隔絕廷臣,專與宦官宮妾處,乃相安無患。子章罪當斬。”不納。
先是,廷推閣臣。元翰言李廷機非宰相器。已而黃汝良推吏部侍郎,全天敘推南京禮部侍郎。汝良,廷機邑人;天敘,朱賡同鄉也。元翰極論會推之弊,譏切政府,二人遂不用。至是,將推兩京兵部尚書蕭大亨、孫幰為吏部尚書。元翰亦疏論二人,并言職方郎申用懋為大亨謀主,太常少卿唐鶴征為幰謀主,亦當斥。尋因災異,乞亟罷賡、大亨及副都御史詹沂。且言:“近更有二大變。大小臣工志期得官,不顧嗤笑,此一變也。陛下不恤人言,甚至天地譴告亦悍然弗顧,此又一變也。有君心之變,然后臣工之變因之。在今日,挽天地洪水寇賊之變易,挽君心與臣工之變難。”又言:“陛下三十年培養之人才,半掃除于申時行、王錫爵,半禁錮于沈一貫、朱賡。”因薦鄒元標、顧憲成等十余人。無何,又劾給事中喻安性、御史管橘敗群叢穢,皆不報。掌廠內官王道不法,疏暴其罪,亦弗聽。
元翰居諫垣四年,力持清議。摩主闕,拄貴近,世服其敢言。然銳意搏擊,毛舉鷹鷙,舉朝咸畏其口。吏科都給事中陳治則與元翰不相能,御史鄭繼芳,其門人也,遂劾元翰盜庫金,克商人貲,奸贓數十萬。元翰憤甚,辨疏詆繼芳北鄙小賊,語過激。于是繼芳黨劉文炳、王紹徽、劉國縉等十余疏并攻之,而史記事、胡忻、史學遷、張國儒、馬孟禎、陳于廷、吳亮、金士衡、劉節、劉蘭輩則連章論救。帝悉不省。元翰乃盡出其筐篋,舁置國門,縱吏士簡括,慟哭辭朝而去。吏部坐擅離職守,謫刑部檢校。后孫丕揚主京察,斥治則、國縉等,亦以浮躁坐元翰,再貶湖廣按察知事。方繼芳之發疏也,即潛遣人圍守元翰家。及元翰去,所劾贓無有,則謂寄之記事家。兩黨分爭久不息。而是時劾李三才者亦指其貪,諸左右元翰者又往往左右三才,由是臣僚益相水火,而朋黨之勢成矣。
天啟初,累遷刑部主事。魏忠賢亂政,其黨石三畏劾之,削籍。莊烈帝即位,復官。將召用,為尚書王永光所尼。元翰乃流寓南都,十年不歸。卒,遂葬焉。
孫振基,字肖岡,潼關衛人。萬歷二十九年進士。除莘縣知縣,調繁安丘。三十六年四月,以治行征,與李成名等十七人當授給事中,先除禮部主事。四十年十月命始下,振基得戶科。時吏部推舉大僚,每患乏才,振基力請起廢。
韓敬者,歸安人也,受業宣城湯賓尹。賓尹分校會試,敬卷為他考官所棄。賓尹搜得之,強總裁侍郎蕭云舉、王圖錄為第一。榜發,士論大嘩。知貢舉侍郎吳道南欲奏之,以云舉、圖資深,嫌擠排前輩,隱不發。及廷對,賓尹為敬夤緣得第一人。后賓尹以考察褫官,敬亦稱病去,事三年矣。會進士鄒之麟分校順天鄉試,所取童學賢有私,于是御史孫居相并賓尹事發之。下禮官,會吏部都察院議,顧不及賓尹事。振基乃抗疏請并議,未得命。禮部侍郎翁正春等議黜學賢,謫之麟,亦不及賓尹等。振基謂議者庇之,再疏論劾。帝乃下廷臣更議。御史王時熙、劉策、馬孟禎亦疏論其事,而南京給事中張篤敬證尤力。方賓尹之分校也,越房取中五人,他考官效之,競相搜取,凡十七人。時賓尹雖廢,中朝多其黨,欲藉是寬敬。正春乃會九卿趙煥及都給事中翁憲祥、御史余懋衡等六十三人議坐敬不謹,落職閑住。御史劉廷元、董元儒、過庭訓,敬同鄉也,謂敬關節果真,罪非止不謹,執不署名,意欲遷延為敬地。正春等不從,持初議上。廷元遂疏劾之,公議益憤。振基、居相、篤敬及御史魏云中等連章論列。給事中商周祚亦敬同鄉,議并罪道南。孟禎以道南發奸,不當罪,再疏糾駁。帝竟如廷元等言,敕部更核。廷元黨亓詩教遂劾正春首鼠兩端,正春尋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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