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被滅門慘案連累而死，和懷著殺人的罪名而死，得到的東西可是千差萬別。

下手之人分明是故意讓沈清陷入這樣一種艱難的境地，可是沈清不過是一個(gè)小姑娘，是誰會對一個(gè)小姑娘下這樣的狠手。沈妙嗎？沈妙又如何驅(qū)使那么多的殺手替她殺了豫親王府的人。那樣的人馬，怕是難以辦到。

沈垣目光沉沉，無論背后之人是不是沈妙，此事他都要查到底。那人既然是針對沈清而來，未必就不是沖著沈家二房而來。沈清雖然如今所處的前景艱難，卻還不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他勢必要揪出背后之人，然后，千倍奉還。

沈垣是這般想的，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正如沈妙的那句話，世上之事，沒有人能說得準(zhǔn)。人有旦夕禍福，指不定前面就沒路了。

他的路，在第二日的時(shí)候，被封成了死路。

－－－－－－題外話－－－－－－

小侯爺是我寫過最難搞定的男主啦！

☆、第八十九章無路

定京城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整個(gè)城中談?wù)摰亩际窃ビH王府滅門的慘案。謠言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越傳越離譜。千姿百態(tài)什么樣的猜想都有，有人甚至懷疑滅了豫親王府滿門的，是剛剛過門的豫親王妃的姘頭，沖冠一怒為紅顏，為了美人讓整個(gè)王府陪葬。這么一個(gè)流言顯得就香艷了許多，仿佛兇殘的真相中忽而又多了一絲旖旎的色彩。

這樣的流言比比皆是，聽在本人耳中大約也是沒什么想法的，可在高高蕩蕩的流言大河中，有那么一條卻顯得極為觸目驚心。

這個(gè)流言傳出的意思是，豫親王府被一夜之間滅門，其實(shí)是沈家的意思。至于將軍府為何要這么做，這其中的水太深，容看官兒自個(gè)兒想去吧。

如果說前面那些流言只是給沈清以及沈清的家人帶來的是譏笑與嘲諷，這個(gè)帶著陰謀色彩的猜想?yún)s是真正的將沈府推到了眾人面前。

豫親王府被滅門，府上連個(gè)畜生都沒留下，偏偏留下了一個(gè)剛過門的新娘子，這新娘何德何能讓兇殘的對方饒她一命，除非是與她有些淵源的。若是沈家人，這一切自然也就說得通了。不過沈家為何要與豫親王府對著干，表面上看或許是對這樁婚事的不滿，可往深里探究，如今正值朝中暗流洶涌的時(shí)候，誰知道沈家這么做是不是受了別人的授意，又或者是在表明什么。這些東西平頭老百姓看不出來，官場中的老油子可不會放過。一時(shí)間，沈家便被擺在了風(fēng)口浪尖。

一大早，白露和霜降就來請沈妙吃點(diǎn)心，沈府眼下是全然沒有心思打理別的事情了，就連小廚房中一日三餐都是馬馬虎虎。除了榮景堂那邊，大多都是自己各自對付對付，白露和霜降干脆就到外頭去買了點(diǎn)心，就著點(diǎn)甜羹讓沈妙吃了暖身子。

用過早飯，沈妙也梳洗完畢，瞧了一眼鏡中的模樣，微微蹙眉，隨即沖谷雨道：“去將大哥送來的那張狐皮圍脖拿來吧。”

“咦，姑娘想起來戴那條圍脖啦。”谷雨一邊從箱子底下翻出圍脖，一邊就要替沈妙圍上，卻被沈妙阻止：“我自己來吧。”

那圍脖用的狐皮通體雪白，一根雜毛都沒有，也是沈丘在西北山林中獵到的，當(dāng)初也是看那皮子珍貴，就讓裁縫做成了精巧的圍脖給了沈妙。只是沈妙歷來不喜歡戴，便被壓在箱子底下。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想了起來，倒讓谷雨有些歡喜，畢竟那么好看的皮子，整日放在箱子底下不見天日，也怪讓人惋惜的。

沈妙圍好圍脖，谷雨見了，贊嘆道：“姑娘圍著這圍脖真好看，襯得更白了些。看起來也暖暖和和的，真好。”

沈妙垂眸，手指輕輕拂過軟軟的皮毛，卻是想到方才鏡中脖頸處的一道淤青，那是昨日謝景行卡住她喉嚨留下的印跡。這人當(dāng)時(shí)也是毫不手軟，昨日未曾留意，今日便顯得分外明顯。雖說寒冬里穿的衣裳領(lǐng)子都高高的，可若是一個(gè)不小心被人瞧見，只怕沈信和羅雪雁便不會善罷甘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圍的緊點(diǎn)兒更好。

放下手中的銅鏡，沈妙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恰好瞧見沈丘站在院中的樹底下對著身邊的小兵吩咐什么。沈丘的侍衛(wèi)都是軍中出來的人，和普通的護(hù)衛(wèi)不同，看著便有種勇武鐵血的氣度。瞧見沈妙，沈丘又與那小兵說了些話，這才轉(zhuǎn)過身笑道：“妹妹。”

“出什么事了？”沈妙問。平日里清晨，沈丘總是雷打不動的站在院子中練劍耍槍，西院最好的就是這一處空曠的院子，從前沈丘和沈信最愛的就是在這院子中比劃兩道，偶爾興致所至，羅雪雁也會加入。沈妙這些日子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一打開門就看見沈丘練武的身影，今日破天荒的沒動靜，自然是出事了。

沈丘“嘿嘿”笑了兩聲，道：“沒什么，妹妹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不多睡一些時(shí)候？”

他這樣蹩腳的將話頭轉(zhuǎn)開，沈妙眼皮都不眨一下，道：“是為了大姐姐和沈家的事情吧。”

沈丘連忙咳嗽一聲，拉起沈妙就往屋里走，待進(jìn)了屋，把下人們都攆出去，關(guān)上門才看向沈妙道：“妹妹，這話可別在外面說。”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丘撓撓頭：“也沒什么大事，交給爹娘和我就行了，你這些日子別出門，也別管這件事兒。”

他含含糊糊的，大約是想將沈妙糊弄過去。可若是連沈丘都能把沈妙糊弄過去的話，沈妙便也沒法在沈家生活下去了。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沈丘：“行了，大哥，你不必瞞我，是豫親王府滅門一事，別人懷疑大姐姐，現(xiàn)在又懷疑到沈家頭上了吧。”

沈丘一愣，看向沈妙，忽而心中生出了一股無力感。他是越發(fā)的覺得自己在沈妙面前當(dāng)不起一個(gè)兄長該有的感覺了，沈妙什么都知道。原先笨的時(shí)候怕她能被欺負(fù)，現(xiàn)在聰明了，卻是讓人毫無辦法。

見沈丘不說話，沈妙繼續(xù)道：“大哥就是在為這事憂心？”

“妹妹。”沈丘正色道：“你還小，不懂朝堂中的事情。此事雖然看著簡單，背后污蔑之人卻志不在此，一個(gè)不小心，沈家都會被牽連。”他看著沈妙，欲言又止了片刻，才遲疑的問道：“妹妹，豫親王府一案，你可知道？”話一出口，他便又立刻自己回答：“想來妹妹是不知道的，妹妹一個(gè)閨閣姑娘家，哪里能有這么大的本事。”

自從沈妙將二房和豫親王一同算計(jì)自己的事情告訴沈丘后，沈丘就一直沒能咽得下這口氣。若非沈妙不讓沈丘告訴爹娘，又逼著他不可輕舉妄動，只怕沈丘早已憑著心中的一口惡氣去給沈妙報(bào)仇了。從始至終，沈妙都向沈丘說明，自己有辦法處理一切。

而后發(fā)生的事情，二房仿佛是倒了血霉，連連走背運(yùn)。若是沈清懷孕在回朝宴上被發(fā)現(xiàn)，沈清最后嫁到豫親王府都是沈妙一手促成，沈丘已經(jīng)十分驚訝了。可這一次，整個(gè)豫親王府都被滅門，如果這其中也有沈妙的份，沈丘只覺得心中有些寒意漸生，要知道讓一個(gè)親王府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gè)世上，便是沈信出動，只怕也要費(fèi)一番周折。沈妙一個(gè)嬌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可越是覺得不可能，沈丘心中便越是有一種直覺，豫親王府和沈妙之間是有仇的，如今落到這個(gè)地步，萬一這其中就有沈妙推波助瀾？

沈妙看了一眼沈丘，嘆了口氣，道：“大哥懷疑是我干的？”

“不不不，妹妹，我怎么會懷疑你。你一個(gè)小姑娘家，要真有這樣的本事，說出去也會被人笑掉大牙的。”沈丘連忙反駁，生怕惹惱了沈妙。

他這般小心翼翼的神色落在沈妙眼中，沈妙心中微不可見的嘆息，她沒辦法對沈丘據(jù)實(shí)相告，沈家大房的人光風(fēng)霽月，更是良善忠誠之人，要是知道這種毒辣的事情出自她的手，心中必然十分痛苦。她只能對沈丘說謊，沈妙微微一笑：“我的確沒有這樣的本事，大哥也不必懷疑我。只是大哥如今擔(dān)心的事情，其實(shí)倒也不必太過憂心。”

沈丘看向沈妙，不知不覺中，他面對沈妙的時(shí)候，談話間竟然也多了些詢問的意思，他問：“妹妹為何如此以為？”

“天下人又不是傻子，單憑幾句流言如何能定罪。真要定罪，自然會拿出十二萬分的證據(jù)，再說了，大姐姐與我們大房有何關(guān)系？爹娘常年不在府中，就算這臟水再怎么潑也潑不到咱們這里來。眼下局面就算有一百個(gè)混亂，那也輪不到咱們操心，自然有‘精明能干’的人，將這些問題一并解決。”

“精明能干的人？”沈丘疑惑：“那是誰？”

話音未落，便聽得外頭白露大聲道：“二少爺，您怎么來了？”

“你看，”沈妙回頭，眼中笑容一閃而逝：“精明能干的人來了。”

沈丘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前打開門，果然見沈垣立在門口。沈垣向來注重儀表，如今大約也是風(fēng)塵仆仆的忙了一夜，竟顯出了幾分憔悴。比起前些日子的裝模作樣，眼下他看向沈妙兄妹二人的目光可是不加掩飾的陰沉。他道：“五妹妹，我有話想單獨(dú)跟你說。”

“我妹妹可沒話與你說。”沈丘擋在沈妙面前，故意重重咬清了“我妹妹”三字。

“無妨大哥，”沈妙道：“剛好，我也有幾句話想跟二哥說。”

“妹妹。”沈丘急道，只差沒把“那東西不是好人”這話說出口了。沈妙拍了拍沈丘的胳膊：“放心吧，你若是不放心，就在門口守著。”

“那我就在門口守著。”沈丘連忙道。

他們兄妹二人這番做派，更是令沈垣的面色青了幾分。從前就算沈丘再怎么不待見他，面上總是要做和氣的。這一次回來，卻是針尖對麥芒，沈垣的目光落在沈妙身上，許多事情一開始只要按照既定的道路走就好了，偏離了道路甚至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都是因?yàn)樯蛎睢?

她才是那個(gè)沈家最大的變數(shù)。

“五妹妹跟我進(jìn)來吧。”沈垣冷冷看了沈丘一眼：“大哥也請?jiān)陂T口守著。”說完這話，他自己率先踏入了屋門。

在眾人擔(dān)憂的目光中，沈妙也走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