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呆了片刻,羅潭道:“小表妹,你也等等我!”
八角笑瞇瞇道:“咱們也趕快跟上吧。”
幾人跟了上去。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這樹林里本就因著枝葉生的茂密而昏暗,太陽落山之后,幾乎更是一片漆黑,幸好從陽隨身帶著足夠的火折子,點燃后在里頭前進。
只是這里一路都是同樣的樹枝,到最后,已然分辨不出前后有什么不一樣的景致了。幾乎全都是一樣的樹枝。而且因為太冷,冷的幾乎都不像是六月了,莫擎和從陽還有些好,女子們卻是有些發寒。
沈妙幾個都帶了外裳的,此刻也忍不住將外裳捂得更緊了些。隱隱約約,林中竟然傳出幾聲野獸的嗥叫,莫擎和從陽同時停下腳步,手慢慢搭在腰間的佩劍之上。
茴香壓低聲音,小聲道:“是狼的聲音,這里竟然有狼。”
“狼怕火光。”沈妙道:“每個人手上拿兩個火折子,都點燃。狼是一種很狡猾的畜生,要是有狼群在林子里,瞧見這么多火光,也會以為我們有許多人而不敢近前。”
茴香一愣,八角圓圓的臉上顯出一點驚異的神情:“夫人,您連對付狼群的辦法也知道呀。”墨羽軍的人或是江湖中人知道這些法子并不奇怪,然而沈妙卻是官家的千金小姐,知道這些就顯得太不同尋常了。便是沈家是武將,這方法也似乎太純熟了一些,反倒像是哪個獵戶人家的老手一般。
沈妙一笑:“曾聽人提起過而已。”
當初婉瑜要嫁給匈奴人的時候,聽聞匈奴那頭時常有狼群,沈妙心里擔憂著,尋了許多驅趕狼群的辦法交給婉瑜,本想著日后能讓婉瑜一用,只是…。可惜了。
眸中痛色一閃而過,沈妙再抬起眼時,亦是十足平靜,道:“繼續往前吧。”
“還往前?”茴香道:“夫人,咱們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您沒有發現嗎?咱們好像在原地打轉,都沒有前進過。方才的路走了好幾遍,再這么下去,就算在這里走上一夜只怕也到不了頭。”
從陽也道:“不錯,夫人,就算要走,也不能一直沒有目的的走。否則咱們就算是一錯再錯了。”
沈妙沉吟片刻,看向羅潭:“指南針的方向一直在向南么?”
羅潭連忙點頭,道:“是的,我們一定沒有走錯方向,可是……這景象看著確實似乎方才也見過。”
“分明沒有走錯路,景象卻是一模一樣的,這反而更加奇怪。”沈妙道:“物極反常必為妖,若是走錯路,咱們原路返回,必然也會中招,定然是返回不去的。倒不如一直這么走下去。不過你們說的也沒錯,一直看的都是同樣的景物,這些樹長得一模一樣,難免會誤導人,若是真的一樣,會讓人心中生厭自疑,若是假的,更是混淆視聽。”
她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又讓羅潭也掏出一方手帕,自個兒將手帕系在眼睛上,道:“這樣吧,不受眼睛的誤導,什么都看不見,只跟著指南針往前走,看看能走到什么地方。我和潭表姐都蒙著眼,八角茴香在前面看指南針,從陽你們在后面,再往前走試試。”
莫擎有些猶豫:“夫人,這樣真的能行么?”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么,”沈妙蒙著眼睛,語氣卻是毋庸置疑:“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樣走下去是什么后果,可是謝景行沒有那么多的時間,我們多走一步,就多一分可能。如果連走都不走,那結果似乎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對對對,”羅潭也連忙道:“不管怎么樣得先試一試呀,嘴上說了千百次有什么用,倒不如自己做起來來的實用。”
茴香有些意外,她覺得真是有些看不懂這位夫人,當初嫁到睿親王府來的時候墨羽軍的諸位部下也曾悄悄偷窺過,只覺得這位夫人性子沉而穩,于是對主子就稍顯不夠熱情,可說是無情吧,她卻又能為主子冒著風險在這漆黑的樹林里走上一夜。看著是個聰明人,理智的分析利弊,可是這會兒卻又天真的相信著可以改命的傳說,還用這么笨的辦法。
茴香無法理解沈妙這些矛盾的舉動,但其實也根本沒她想象的那么復雜,人在特別的關頭,會無意識的暴露出自己的真心,而在有些緊急的時候,指使人的不是理智和聰明,而是本能。
智慧在這一刻,抵不上迫切的心情。
莫擎默默地跟在沈妙背后朝前走去,茴香幾個頓了頓,終于沒再說什么,也繼續跟了上去。
……
鳳頭莊發生的這些事情,隴鄴城里的人卻是不知道。諸位臣子曉得的只是睿親王在狩獵當日負了傷,可是究竟傷成了什么模樣卻無人知道,自然也是無人敢去問的。只是謝淵在隴鄴朝堂之中的地位十分微妙,有人一心盼著他死的,也有人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心心念念祈禱著他不要出事的。
眾人心中再怎么懷疑,奈何睿親王府就如銅墻鐵壁一般,一絲風聲都不透露,愣是不曉得其中情況,任憑人心癢癢無法安睡,也愣是查不出一時半點兒線索。
于是坐立不安的繼續坐立不安,幸災樂禍的繼續幸災樂禍,誰也幫不了誰。
盧府里,盧婉兒正在屋里四下來回踱著步,同盧夫人撒嬌道:“娘,我想去看看親王殿下,都不知道他傷的怎么樣了?要是傷的嚴重可怎么辦?”
盧夫人安撫她:“哪里就那么嚴重呢,若真是嚴重,定然會四下里尋找大夫的,現在親王府一點兒風聲都沒有,想來是沒事的。你過去湊什么熱鬧。”
“可我心里不安的很。”盧婉兒道:“都怪那個沈妙,簡直是災星,她剛嫁過來,親王殿下就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她就是克夫嘛!得早點將她休了才行,要是一直跟她纏在一處,指不定親王殿下還會出什么事兒呢。”
盧夫人笑著道:“是是是。不過你眼下可不能過去,等睿親王身子好些了,讓你大姐想個法子讓你們見一面,現在可不能添麻煩。”
盧婉兒不悅道:“娘可不要騙我。”
等盧婉兒走后,盧夫人面上的笑容才沉了下來,吩咐一邊的丫鬟道:“好好看著小姐,這幾日不要讓她出門。若是壞了老爺的事,我拿你們是問!”說到最后,語氣陰狠,面目猙獰,倒和那暴戾兇殘的盧正淳將軍如出一轍。
丫鬟們連連低頭應了。
卻說另一頭,丞相府中,葉夫人與葉老爺也正說著此事。
葉夫人正與葉老爺下棋。葉茂才和盧正淳生的完全不一樣,盧正淳是典型的武夫,一看就是沙場上打滾的人兒,眉目間都是煞氣,兇神惡煞的模樣大約是連小兒都能嚇哭的。葉茂春卻生的一副面白無須的無害模樣,瞧著也和氣,不曉得,卻以為是哪家文縐縐的讀書人。
然而這位丞相,能在子嗣稀薄的情況下隴鄴臣子都不敢對葉家造次,永樂帝也不能明著撕破臉面,也必然是不會如長相一般無害的人。
葉夫人落下一子,笑盈盈道:“這睿親王府如個鐵桶一般,眼下都無什么消息傳來,倒是不曉得睿親王如今是什么模樣。我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真是煩惱極了。”
“夫人不是心里已經有了計較,怎么還會為此煩惱?”葉茂春笑笑,跟著落下一子。
葉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她并非二八年華的嬌嬌女,做起這賣乖的動作時,便有些不倫不類,偏葉夫人自己還未察覺,只是一邊落子一邊道道:“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睿親王那樣逞強的人,但凡是能見人,總要出來的。遲遲未露蹤影,大約也是因為不能。”
葉茂春笑:“或許是為了迷惑旁人也說不定。”
“老爺這是小看妾身,哄妾身玩兒呢。”葉夫人道:“肯定不是騙人的。”
“哦?這是為何?”
葉夫人看著棋盤,道:“睿親王府那頭不清楚,可是皇上可沒有掩飾,眼下不是已經開始著手對付盧家了么?瞧著皇上下手下的那樣重,想來睿王傷的不輕。”
葉茂春哈哈大笑:“原來夫人看的如此透徹,朝廷之事都被夫人看的清楚,我倒是愧疚了。那夫人不妨也來猜一猜,看我是怎么打算的?”
葉夫人低頭笑,道:“這就難說了,得看睿王是個什么結果。”見葉茂春不否認,葉夫人自覺自己說對,更是娓娓道來:“皇上和盧家暗中博弈了這么多年,這些日子又想拉攏咱們葉家,可是咱們又不傻,哪里就能被人當了筏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讓皇上和盧家斗去吧。之前睿王還在,所以我們是偏向皇上的,樂得和皇上交好,可是睿王這一次若是逃不過……僅憑一個皇上,這天下終究還是要被盧家掌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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