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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大唐后妃傳珍珠傳奇 > 第二十一章 函谷忽驚胡馬來

第二十一章 函谷忽驚胡馬來(1 / 2)

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初十。長安城,昨夜瀝瀝落落下了整晚的冬雨,濕冷氣息,叫人發(fā)悶,一宿并沒睡得好覺,沈珍珠清晨便起床更衣,披了嚴(yán)實的外袍,親自端著一盅方燉好的燕窩,走入書房。

李俶一手支著額角,一手拿了筆。筆是極好的宣州貢品,含墨飽滿而不滴,握筆的手卻是擱靠在案牘上,密密麻麻批寫的字句,被暗藍(lán)的袍袖壓著。雙目微合,即使在小憩中,他依然輕皺眉頭,面容俊逸中難掩倦怠。房內(nèi)靜寂無聲,并無侍從在旁侍候,這是李俶的習(xí)慣,辦公務(wù)事,極是厭惡旁人滋擾。

這一年多時間來,陛下對他漸漸的愈發(fā)委以重任,不僅遙領(lǐng)涼州都督——眾所周知,這不過是掛以虛名而已——更令參與兵部議事,這竟是太子也未有的權(quán)力,怎不叫人側(cè)目?只是現(xiàn)今楊氏弄權(quán),國事艱難,他仍得處處小心謹(jǐn)慎,也實在辛苦他。

念及于此,沈珍珠悄無聲息的將那盅燕窩放置桌案,室內(nèi)幾盆火爐火勢正旺,暖意濃濃,但若不能及時添炭,通常極旺過后便是極頹。

她走至最近的一盆爐火,撿起鑷子,夾了一塊炭添進(jìn)去。烈烈炭火增了新的燃燒物,茲茲怪響,新炭嗆人的氣味撲鼻而來。她掩鼻避開,仍然吸了不少進(jìn)去,直覺得胸中氣悶難受,一手扶住墻壁,不禁干嘔起來。她最怕這樣子,每次什么也吐不出來,卻天昏地暗,手足冰涼,連帶李俶也被驚嚇過無數(shù)回。太醫(yī)卻總是笑著說:“沒事,沒事,待孕期滿百日,癥狀自會消失。”

身子一暖,已經(jīng)被扶入李俶的臂彎。他輕輕撫拍她的背心,看她一通干嘔,氣喘吁吁,不勝嬌怯,心中心疼不已,好不容易見她喘息甫定,攔腰將她抱至內(nèi)室床塌上。

“你,”他收緊眉頭,想要責(zé)怪,卻又不忍心,握緊她冰冷的雙手,終于還是有些生氣的說道:“明知自己身懷有孕,這大清早怎不多睡一會兒,天寒地凍的,跑來這里做什么!素瓷呢,怎不讓她跟著侍候你?你倒好,單單的一個人,跑來侍候我了,這么多的奴婢,輪得到你來端茶送水添炭么?”

沈珍珠早已心虛理虧。這腹中的孩兒,也是她的至愛啊。她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萬不能重蹈覆轍。但自孕后以來,她不僅身子多有不適,情緒也極受影響,李俶公務(wù)繁忙,陪她時間有限,父母兄嫂均回吳興,慕容林致遠(yuǎn)赴回紇,身邊除了素瓷解語外,多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免添了傷懷感觸之意和迎風(fēng)落淚、望月思鄉(xiāng)之情,此時見李俶疾言厲色,向所未見,明知他一片赤誠,還是委屈不已,眼珠一轉(zhuǎn),落下一滴淚來,一句話也不肯說,身子卻掙扎著起來,推開李俶的阻攔,穿起繡鞋便走。

李俶后悔起來,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攔在她面前,見沈珍珠依舊不理不睬的模樣,方陪笑拿起桌案上的燕窩道:“好了,好了,我認(rèn)罰——罰我一口喝了這盅,如何?”說畢,也不待沈珍珠答話,瞇著眼睛,狠狠的將那盅燕窩喝了下去。燕窩固然美味,但這樣一大盅要一口氣喝完,也不容易,通宵熬夜后人本就食欲不佳,李俶喝得不到一半,就感覺味同嚼臘,入口艱難,聽得沈珍珠撲哧一笑,截手奪過燕窩,說道“算了”,這才放下心來。

李俶道:“今日旬休,待我洗漱后,陪你出府走走?”官員每月十日、二十日、三十日為旬休,可不去府衙辦公,也無朝會。

沈珍珠瞧他一臉倦容,柔聲道:“古人還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呢,你實該歇息一會,要出府游玩,有素瓷陪我就是。”

李俶搖搖頭,似是一本正經(jīng)的說:“那可不行,我聽人說,孩兒未出生前和誰接觸最多,生下來,便最象誰。”

沈珍珠倒是頭一回聽到這奇譚怪論,怔了怔,問道:“那又怎樣?”

李俶笑道:“你與素瓷朝夕相對,若我的兒子長得象素瓷這樣一個女子,那不就糟糕了!”

沈珍珠失笑道:“滿朝文武大臣的夫人孕后對著侍女的時日,皆遠(yuǎn)勝與夫君相對,依你此言,如今長安城貴胄子弟該個個眉目如畫,千嬌百媚,上月宮中飲宴,我怎么瞧上去多半面目可憎呢?再說,你怎知我腹中定是兒子?若是生下女兒,象素瓷這樣美麗,我也心滿意足!”

李俶忽的雙目炯炯有神,說道:“我知道定是兒子。”

沈珍珠啐道:“殿下定是想兒子想瘋了。”話音甫落,想起皇室上下,尤其陛下對自己腹中胎兒寄予厚望,若是一索得男,李俶地位更加鞏固,她雖無男女之別,只盼能平安順利產(chǎn)下胎兒,此時卻極為期冀腹中所懷是個男孩。想到這里,肩上仿佛增了無窮壓力,天下萬事均可努力,唯有生兒生女,似乎只能憑借天意。

李俶見她神色有些黯淡,乃攬住她肩頭笑道:“不過說笑而已,怎么就當(dāng)真了?只要是我們的孩兒,我都是一般的喜歡。”

兩人盡顧說笑間,忽聽得房外傳來高底官靴沉重的腳步聲,正在納悶,“轟”的一聲,書房門竟被人推開。李俶面色一肅,松開攬住沈珍珠肩頭的手,喝道:“什么人,大膽!”

來人是新提為刑部主事的風(fēng)生衣,他黝黑的面龐此時漲得通紅,因為急于報信,一路狂奔而來,氣喘如牛。

“殿下,出了大事——安祿山反了!”

李俶與沈珍珠相對無言。同朝廷文武百官一樣,雖然對這一日早有預(yù)料,真正臨值此際,仍是寒意浸入骨髓。風(fēng)生衣沒有關(guān)緊門,颯颯冷風(fēng)吹來,窗紗拂動,這一刻靜寂似長若短,李俶重重捶向桌案,堆積過頭的案櫝嘩啦啦撒在地下,冷笑道:“好,好,老賊終于反了!”

安祿山是在頭一日,也即初九反的。當(dāng)日清晨,他在薊城南郊誓師,打出“奉密詔討楊國忠”,起兵“平禍亂”的幌子,掀開大亂的序幕。雖然他早在范陽至長安沿途埋伏人馬,擒拿朝長安報信的使者,但唐室百足之蟲,仍有不少漏網(wǎng)之魚,將消息迅速傳至長安。

玄宗震怒交加。

初十日下午召集朝會,詔令朔方右?guī)R使、豐州都督郭子儀為朔方節(jié)度使,率朔方軍東進(jìn)討賊。

二十一日,玄宗斬安祿山長子安慶宗,賜死榮義郡主。同時,命第六子榮王李琬、金吾大將軍高仙芝為正、副元帥,率數(shù)萬兵出潼關(guān)東征,在各地新設(shè)節(jié)度使、防御使以阻止叛軍。

唐室內(nèi)防松馳,叛軍長趨直入。

十二月二十二日,汴州、滎陽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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