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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放走的黑馬又循著他的氣味轉(zhuǎn)過頭來找他。

他一直以為這個世上只有人最惡心。

動物殺人，是本能。

而人殺人，是本性，為殺而殺，誰都不例外。包括他。

奶媽死去的那一天，她對他說，求他殺了她。

“大少爺要乖，這樣夫人就會喜歡你了。”

“真的嗎？”

他反問。在得到了她確切的肯定后，他殺死了她。

可他從來都不知道，這是搏命的一刀——她把所有的生機都留給了他。

當(dāng)罪者必須死。

而他從來都只是從犯，罪不至死。

當(dāng)然，不至死的前提卻是——如果他能將她殺死。

在他因為生母的一句“小小年紀(jì)便如此心狠手辣，竟親手弒去自己的乳母，此子斷不可留。然而姑且念在你是我的生子份上，便只將你關(guān)起來，好好教養(yǎng)。”而對奶媽心生埋怨時，他卻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逃過了一劫。

“我好像，總是會把所有事情都搞砸……”

抱著懷里始終整潔如初的遲墨，蘇華裳輕聲低喃。

除了林子后，他沒有回神醫(yī)谷，而是回了自己的山莊。

他被折斷的右手手腕被接了回去，只是左手卻因為傷及經(jīng)脈而再也無法動用內(nèi)力。并且，一到暴烈的天氣，手臂上被透骨釘刺入的地方就會帶起一陣鉆心的疼。

蘇華裳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

身為一個不曾服眾的武林盟主，他這樣的狀態(tài)絕對會被推下臺。

但是……不行。他現(xiàn)在還必須在這個位置上。

于是他解下身上的繃帶，解下身上固定手骨的鋼板……

他孜然一身。

誰都不知道他傷重幾垂，他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旦知道，那都是他葬身之時。

在之后，魔教覆滅，圣女已死。

所有人都為他的舉動而歡呼雀躍，稱贊他的義舉。

在這個時候，天下之人對他全部的偏見都消失不見了。

沒有人再質(zhì)詢他的心狠手辣，沒有人再噴擊他的過去之舉——因為此時他眼前的光芒已經(jīng)足夠覆蓋過去所有的陰霾。

只是……他不在乎。

他過去便不曾在乎世人的眼光。如今，便更不在乎。

他所遺憾的，只是有一個人從不曾知道他做的這些——如果她知道的話，定會稱贊他的吧。

而她的稱贊，卻已經(jīng)勝過了世上所有的人。

然而，再也不可能了。

她給予他的一切就像一場夢，長風(fēng)將它卷起，它就像午后初雪一樣消逝在了他的眼中。

從此，再也沒有蘇華裳。再也沒有武林盟主。

諸法空相，一切虛妄。

——而他只是一個，活在舊夢中的偏執(zhí)者。

和他愛上的那個女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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