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盯著烤餅，眼珠子一動不動。
道衍捻著佛珠，微微一笑，“徒兒可是腹中饑餓？”
“是有點餓了。”對于道衍動不動就叫他徒弟，孟已經(jīng)麻木了。
叫就叫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既如此，便和為師一起用吧。”
有宦官送上米粥和小菜，道衍夾起一張烤餅，放到孟面前的空碗中，“多用些，吃得多，身體才能好。”
噴香的烤餅有些燙嘴，一口咬下去，麥香中裹著肉香。
孟詫異的看向道衍，肉餡的？
和尚不老實！
道衍將自己碟中的烤餅掰開，卻是素餡的，意思很清楚，葷食是為好徒弟準備的，他是出家人，怎么會輕易破戒。
出家人？
孟又咬了一口餅，灌下大半碗粥，出家人六根清凈，六道皆空，視世俗為無物，會心思用盡的鼓動燕王造反？
道衍似能猜到孟的心思，沒解釋，只是一口一口吃餅喝粥，食不言寢不語。
沉默中，面前的食物被一掃而空，內(nèi)宦送上茶水，孟長舒一口氣，很長時間沒吃得這么飽了。
用過茶，室內(nèi)再次陷入了沉默。
道衍可以靜坐整日，孟不行，只能先開口問道：“大師叫我來，可是有事吩咐？”
“的確有事。”道衍點點頭，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遞給孟，很是高深的說道：“此書，望徒兒好生研讀。”
孟看看道衍，再看看書籍的封面，《道德經(jīng)》三個字赫然入目。
“大師，你確定要我仔細鉆研這本書？”
身為一個和尚，竟然讓徒弟研究老子的《道德經(jīng)》？就算拿本《金剛經(jīng)》也比《道德經(jīng)》強吧？這和直接讓他叛出師門有什么區(qū)別？
不對，他還沒拜師，也沒加入這個和尚的不良門派！
沒等孟想明白，手里的書突然又被拿走了。
抬起頭，道衍和尚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為師拿錯了，這幾本才對。”
孟接過，低頭再看，《易經(jīng)》。也沒比《道德經(jīng)》好到哪里去。
懷疑的看向道衍，這位真是佛門弟子？
“大師教誨，在下一定好好鉆研。”
從書頁來看，手中的《易經(jīng)》定然是古本，怕是宋以前流傳下來的。不談書中的內(nèi)容，單是書籍本身便已價值連城。
《道德經(jīng)》和《易經(jīng)》都不是佛家的東西，大和尚是疏忽了，還是故意的？
道衍捻著佛珠，很想說幾句話來挽救一下在徒弟心目中的形象，孟卻忽然站起身，只道今日與大師一晤，獲益匪淺，回去后定當苦心鉆研典籍，絕不負大師的看重。
“大師，在下告辭了。”
孟同知轉(zhuǎn)身出門，動干脆利落。
道衍坐在蒲團上，半晌沒說出話來。
許久，合目輕笑，又念起了佛經(jīng)。
這個徒弟當真是狡猾，得了便宜，仍不肯叫他一聲師父。
沒關系，和尚他有的是耐心。
徒弟總歸是跑不掉的。這聲師父，叫與不叫，倒也無妨。
接下來數(shù)日，孟時常被道衍請去“談論佛法”，朱高熾每每想抓壯丁都落了空。
這也未免太湊巧了？直到燕王妃提醒，朱高熾才恍然。
“你父王將北平政務交給你，也是想看看你的馭下之能。”燕王妃仍有些許病態(tài)，氣色卻比兩個月前好了許多，“孟十二郎有才，你要用他，也需思量該怎么用。”
“兒……”
“你自幼受儒師教導，不像你兩個弟弟一樣張揚，這是好事。”燕王妃頓兩頓，接著說道，“可也別盡學酸儒肚子里的那些彎彎繞，讓人寒心。”
朱高熾沒有說話。
“你父王為何能得擁戴？你兩個弟弟為何更得武官夸贊？”燕王妃看著朱高熾，目光凌厲，“你年紀漸長，母妃不愿多說，只有一點，看看南京的皇帝，還不能明白嗎？”
“……是。”
退出燕王妃所居的正殿，朱高熾的額前出了一層薄汗。
想起母妃的話，不免心中一沉。
為何道衍大師突然將孟請去，為何母妃會突然如此教導，還以兩個弟弟做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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