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主謀，但杜平的戶籍卻是寧王府留在大寧的釘子幫忙辦的。順著向下查，大寧都指揮使司里埋的幾個暗樁都會被揪出來。

“天子一直想將孤的勢力從大寧連根-拔-起，盤烒是將刀子送到了他的手里。”寧王負(fù)手踱步，臉色沉凝，“勢力沒了，孤也認(rèn)了。當(dāng)今天下已定，孤定是回不去大寧了。可盤烒牽涉進行刺一事，卻會要了咱們一家人的命。天子不會手軟，即使現(xiàn)在不動手，早晚有一天，也會……”

朱權(quán)將事情道出，寧王妃臉色驟變。

難怪王爺要下這么重的手！

“王爺說，代王曉得這件事？”

“是。”朱權(quán)點頭，“若非如此，事情總能想辦法瞞下，大不了多舍幾個暗樁。被他知道了，這事絕不可能善了。為了摘出自己，怕是會馬上推盤烒出來頂罪，到時，咱們一家都要陷進去。”

寧王妃不說話了，經(jīng)歷過靖難，又被改遷南昌，她和寧王一樣了解天子的手段。

代王妃是皇后的親妹，事情泄露，代王當(dāng)真可以推盤烒出來頂罪。論親屬遠近，論天子的忌憚程度，自家都會最先被處置。

“王爺，”咬咬牙，寧王妃道，“不若主動向天子請罪。”

“什么？”

“趁天子尚未發(fā)落，主動向天子請罪。”寧王妃性格堅毅，遇事果決，否則，不會陪著朱權(quán)一同在大寧生活十年，“盤烒年少，為堅人蠱惑，才犯下如此大錯，已真心悔過，愿聽天子發(fā)落。”頓了頓，寧王妃放輕了聲音，“妾有聞，代王復(fù)歸大同府之后，貪虐殘暴，役民甚苦，稅負(fù)極重，且對天子有不滿言詞。天子忌憚王爺，未必會放任代王。”

朱權(quán)面現(xiàn)沉思，道：“孤要想想。”

寧王妃沒有繼續(xù)說，站起身，向朱權(quán)行禮，到隔間去看受傷的朱盤烒。

這倒霉孩子，他對天子有氣，他父王又何嘗沒有？做事不想想后果，刀直接遞到天子手中，一個不好，全家人都要遭殃，不死也會落個終身-監(jiān)-禁-的下場，當(dāng)真該讓王爺打一頓。

平日里的書都白讀了，戒驕戒躁，謀定而動的道理全都忘在了腦后。

朱盤烒趴在塌上，上衣已被除下，露出背上縱橫的檁子，都已紅腫。

王府良醫(yī)正在給傷口涂抹藥膏。

見寧王妃進來，朱盤烒掙扎著動了動，叫了一聲“母妃”。

同良醫(yī)問清兒子的傷勢，寧王妃揮退眾人，拿起布巾擦過朱盤烒的額頭，道：“可知道錯了？”

“母妃，”朱盤烒聲音中帶著沮喪，“兒子錯了。”

肆意妄為，行事不周密，將一家人都帶入了陷阱。寧王一頓棍子，徹底敲醒了朱盤烒。

寧王妃放下布巾，撫過朱盤烒的發(fā)，“不要怪你父王心狠，若不打你，如何保住你的性命。“

“母妃？”

“這些話，母妃早該同你說。或許還能免了今日之禍。”寧王妃眼中閃過一抹復(fù)雜，硬下心腸，“你父雖是藩王，卻不再是昔日震懾北疆，統(tǒng)領(lǐng)朵顏三衛(wèi)的武將。自今日起，你要牢牢記住！”

“母妃，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寧王妃梳過朱盤烒的發(fā)，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忍也得忍。況你父王忍得，你怎么不行？”

朱盤烒埋下頭，不再說話。

寧王走進來，見到朱盤烒這個樣子，到底是心軟了。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不能讓兒子繼續(xù)錯下去。

“大寧的暗樁，這次之后不會剩下多少。朵顏三衛(wèi)，你也不要再派人聯(lián)系。”

朱盤烒猛的抬起頭。

“代王的事，父王會想法解決。”朱權(quán)和緩了語氣，“近段時間，你好生養(yǎng)傷。若事無可緩，父王會陪你一同上京。”

“父王？”

“一切有父王。”

朱權(quán)對兒子下了狠手，不代表他會舍棄朱盤烒。

老朱家的人都護短，朱棣如此，朱權(quán)也一樣。

朱盤烒嘴唇動了動，眼圈泛紅，見朱權(quán)要背身離開，忙道：“父王，這次的事張家人也有牽涉！”

“張家？”

“大寧都指揮僉事張貴是世子妃的遠親。”朱盤烒強撐著抬起身，“興寧伯未到大寧之前，大寧都司事務(wù)皆掌于此人手中。”

“他也參與了此事？”

朱權(quán)愕然，若真如此，是世子妃的意思還是世子？莫非天子遲遲未立皇太子，朱高熾等不及了？真是如此，朱高熾就比他老子還能忍，還會裝。不只他老子，自己也看走眼了。

朱盤烒搖頭，“兒不能確定，只知張貴收了不少的孝敬。頂替戶籍的絕不只杜平一個。真心要查，大寧，北平，宣府，都跑不了。”

朱老四家起內(nèi)訌，朱權(quán)本該高興。

思及可能帶來的后果，他又希望此事同朱高熾沒有干系。不然，牽涉的人會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事情不好收場，說不定會讓韃子趁亂撿便宜。

很矛盾。

這恰恰說明，朱元璋派朱權(quán)和朱棣共鎮(zhèn)北疆，將戰(zhàn)斗力彪悍的朵顏三衛(wèi)交給他，并沒看走眼。但朱棣卻不會再用他，朱權(quán)比誰都明白。

揍過兒子，朱權(quán)回到書房，斟酌給朱棣的上表該怎么寫。

是以太——祖成法為切入點，還是打感情牌？要么直接告代王一狀？張家的事該不該提，天子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