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楊過直言違抗命令，趙志敬、崔志方等人以及在場的眾位道士都紛紛指責：“大膽楊過！竟敢以下犯上！”“楊過狂妄無禮，要重重責罰！”“不知天高地厚，還不跪下請罪！”

郝大通面上亦閃過一絲不快，一壓手止住了眾人，向楊過問道：“你有何不服？”楊過沒有立即回答，說道：“師叔祖，弟子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若有人動手欲要殺弟子，弟子當如何？”

郝大通回道：“自是反擊自守。”楊過點了點頭，說道：“既是師叔祖也認同弟子的行為，弟子何罪之有？”郝大通皺眉道：“清篤與你不過是切磋較藝，與保命反擊不同，豈可混為一談？”

楊過說道：“清篤師兄與弟子比試時，招招都是重手，若不是弟子有幾分運氣，只怕此刻早已身受重傷，與保命自守又有何不同？”這一點在場的眾道士都看在眼中，自是無可辯駁。

趙志敬大聲道：“師叔，楊過這是在巧言狡辯，他故意隱瞞了自己有內力的事實，令清篤輕敵大意，他卻伺機暗下重手，心思可謂惡毒，我教中弟子盡皆與人無爭，心地仁善，哪能容忍楊過這樣的惡行？”

郝大通對趙志敬所言不置可否，向楊過問道：“對此你有何解釋？”

楊過回道：“弟子并未刻意去隱瞞內力，弟子只是覺得既然是同門較藝，當在招式上一較長短，若是使用內力，一個失手就會傷人，大違同門之誼，是以弟子未用內力。”

郝大通又問道：“那你為何又用了內力將清篤打傷？你本可不必傷他的。”楊過回道：“他既然要打傷于我，我便將他打傷，這還有什么道理可講嗎？”

郝大通搖首道：“習武之人當胸襟寬廣，有容人之量，正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總要給犯錯之人改過的余地。”

楊過心道：“恐怕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義之士所堅守的處事理念了，處處寬仁于人，甚至對敵人也一概饒恕，還自以為是俠義之舉。殊不知為惡之人既然為惡，又有幾人會將是非善惡的標準放在心上？縱使認過改錯，大多也不過是形勢所迫，并非真心悔改。饒恕敵人的后果，大多都證明了這些善義不過是縱敵為惡的偽善，到頭來反不過是害人害己。當年洪七公救了歐陽鋒一命，結果反為其所害，險些送了性命，不就是明證嗎？”

這些想法在他腦中一瞬間便即閃過，口中卻是回道：“弟子不懂得這些大道理，弟子只知道‘以德報德，以怨抱怨’，他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哪管他是不是能夠改過？大丈夫生于世間，當恩怨分明，快意行事，若是犯錯改過便即放過，豈不是人人都可為惡？”

郝大通搖頭失笑，說道：“容人之過豈是你這孩子所理解的這般狹義？它真正的意義在于止息爭端，消弭紛爭，又怎會是縱人為惡？不過你有此想法，倒也不能認定便是你錯，我若強行懲罰于你，反倒會令你心中生怨。也罷，即是清篤下重手在先，有此結果也是他自作自受，我就不再懲罰于你。”

趙志敬聞言面色一變，忙道：“師叔，楊過殘害同門，罪行甚大，萬不能被他所言蒙騙啊！”

郝大通掃了他一眼，目光嚴厲，說道：“我命你住持小較，是相信你可公正無私，如今卻發生以大欺小之事，這失職之罪你無可逃脫，不過如今正是關鍵時期，對你的懲處暫且留議，若敢再犯，定嚴懲不饒！”

趙志敬聽得背后冷汗淋淋而下，郝大通可不是馬鈺，若真要懲罰于他，絕對不是口頭說說走過場的，那可是真槍實棒會打到身上的。

郝大通教訓完了趙志敬，轉而又向在場的眾人說道：“此事計議已罷，你們都散了吧，楊過留下。”

趙志敬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郝大通既已下了命令，他也無法可想，只得帶領了眾人退下。

郝大通等眾道士都已出了大殿，才向楊過說道：“掌教師兄時常指點你的武藝，并不是為了讓你逞強斗狠，你心中存著何種心思，我亦明白，此事可一不可二，下不為例！”

楊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知道自己扮豬吃虎使計對付鹿清篤的伎倆，終究沒有騙過這位法目如電的師叔祖，在郝大通的灼灼目光之下，只得連連點頭應諾。

郝大通敲打過了楊過之后，便即令其退下，楊過躬身施了禮，才心中暗呼僥幸地快步出了大殿。

小較之后，過了十日又是大較，楊過這個最晚入門的弟子也沒了參與的資格，只能當個觀眾在一邊看著。大較無驚無險，也沒再出現什么大的風波。等比試完畢，郝大通又發言勉勵了眾人幾句后，大較也便落下帷幕了。

楊過等待這一刻，等的真可謂是望穿秋水了，大較一結束他便向郝大通要了下山的通行令牌，懷揣著郭靖留給他的一些散碎銀兩，興沖沖地下山而去了。

這尚是楊過重生以來首次接觸外面的世界，對路上看到的一切都顯得極為新奇，甚至于一花一草，一鳥一獸，都能令他感覺萬分的激動和興奮。

在全真教生活了大半年，平日里連個玩伴都沒有，實在令楊過感到無趣。眾道士都稟從教規，行事也規規矩矩，少有敢放肆耍鬧的。馬鈺雖對他有些寵溺，但畢竟是個長輩，也不能沒大沒小的和他一般興致。

楊過即便是兩世為人，前世嗝屁時也不過是個剛過十八歲的毛頭小伙子，現在更是個十三歲的小屁孩，如何能耐得住這份寂寞？現在一有機會下山，就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四處撒歡蹦踏。碰到個老年人就鞠躬問好，遇到個年輕人就叫哥喊姐，也不管人家認不認識他。

好在路人見他年紀幼小，又是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俱都報以善意的一笑，沒有將他當成是一個腦子壞掉的瘋子，甚至有年輕的小姑娘見他可愛，還送些糕點給予他吃。

楊過瘋鬧了大半天，那股興奮勁總算漸漸降了下來，這才想起自己下山的任務，尋了個路人問明了地址，便滿懷興奮地快步向目的地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