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一楞，猶豫片刻，點頭道：“好，我答應(yīng)你。”
楊仞笑道：“哈哈，好得很。”
許念見楊仞愿意送信，心中松了一大口氣，轉(zhuǎn)念回想起別的往事來，想了一陣，卻又將神智想得糊涂了，眼看楊仞笑得開心，不禁冷哼一聲，皺眉道：“楊小子，現(xiàn)下貴幫也不過是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又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楊仞搖頭道：“你現(xiàn)下該說‘咱們幫’才是。”
許念冷笑道：“好，咱們乘鋒幫人丁興旺，足有兩人之多。”
楊仞道：“能從一人變?yōu)閮扇耍湍茉僮優(yōu)槲迦耸耍偃饲恕^聚少成多，不怕不能人丁興旺。”
許念一怔，道：“你這話倒是說得在理。”頓了頓，神情迷惘道，“我依稀記得，我從前似乎也有過這般想法……”
楊仞笑道：“那你從前多半也只是空想，否則怎會到老還是孤零零一個老頭兒？”
許念低低一笑，徑自轉(zhuǎn)口道：“不等幾年后，只等你送完了信，我一定害死你。”
“好好好，”楊仞打了個哈欠，“老子先睡覺去，睡醒便走了。”
“且慢，”許念似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肅，“江湖兇險，你的刀術(shù)太差，可別耽誤了送信，你這就打開竹筒瞧瞧那封書信，萬一你天資不低，竟能學(xué)成‘意勁’，一路上就穩(wěn)當(dāng)多了。”
楊仞哈哈笑道：“乘鋒刀法天下無敵，老子才不學(xué)什么意勁。”說完眼看許念似要再勸，便搶先問道，“許老頭，這鎮(zhèn)上來了這么多武人，你說刀宗能鎮(zhèn)得住嗎？”
許念道：“我不知道。”
楊仞道：“那你先前說的刀宗的刀術(shù)，意勁和‘刀云’什么的，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許念瞪眼道。
楊仞道：“若是真的，那恐怕世上無人能殺死刀宗。”
許念沈默片刻，搖頭道：“世上只有救不活的死人，沒有殺不死的活人。”
“說的也是。”楊仞哈哈一笑，“不管這些了，等我尋到刀譜，廣收幫眾，定能重振乘鋒幫，停云書院大不大？玄真教厲不厲害？到時都得居于咱們幫派之下。”
“我盼著乘鋒幫成為武林第一大幫，”許念嘿嘿笑道，“到那時我再將諸多幫眾一個個害死，那才痛快。”
楊仞點頭道：“你這瘋老頭可真夠壞的。”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回屋睡覺。
夜裏，楊仞夢見了九年前，自己隨師父行走在枯枝殘葉之上，四野都是白茫茫的雪。那時師父已病得極重，手指著西邊，咳嗽了好一陣子才道：“前行百裏，便是舂雪鎮(zhèn)了……”
十一歲的楊仞聞言大聲道：“師父，咱們既然身屬乘鋒幫，又何必躲到刀宗的地盤？我瞧這鎮(zhèn)子破爛得很，我可不想住在這裏。”眼看師父咳得直不起腰，便靠近了扶住師父，又道：“師父，咱們的幫派曾是武林第一大幫，乘鋒刀法是天下最厲害最厲害的武功，對不對？咱們可不能輸了氣勢，屈居于刀宗腳下……”
——正夢到這裏，楊仞忽在夢中察覺出怪異：“不對，師父已死去九年，我怎么又見到了師父？”隨即醒悟：“原來我這是在做夢，他娘的，人一旦到了夢裏，那便身不由己了，老子可不想做這鳥夢。”
當(dāng)即在夢中咬破唇舌，大吼幾聲，清醒過來；走到院落裏，看了看天色，料想已快天亮了。
佇立片刻，忽聽見一聲蒼啞的嘆息，轉(zhuǎn)頭看見許念正依靠著枯樹，垂著頭念念有詞，不禁嚇了一跳，道：“許老頭，你怎不睡覺？”
許念嘆道：“我今日依稀記起了許多從前的事，卻都記得模糊不清，心裏亂哄哄的，便在這裏回想，不知不覺就想到了此時。”
楊仞道：“那你想到什么沒有？”
許念茫然道：“還沒有。”
楊仞點了點頭，隨口問了當(dāng)下的時辰，得知剛過夜半，不禁驚咦道：“我原以為眼下已將至清早，如此說來，今晚鎮(zhèn)上似乎太過亮堂了。”
許念想了想，道：“確是如此。”
楊仞轉(zhuǎn)身走到屋檐下，縱身躍上屋頂，四下遠眺，但見鎮(zhèn)上燈火鱗次櫛比，卻比往常夜裏密集了許多，宛如一片繁星墜入了舂雪鎮(zhèn)。
“點這么多燈，這可奇了。”楊仞怔怔看著滿鎮(zhèn)燈火，心中驚疑不定。
許念仰頭看著楊仞，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臉色驟變，急聲道：“楊小子，快快下來，莫要久看！”
楊仞一凜，未及詢問原由，忽覺周身軟麻，從屋頂上滾落下來，重重摔在院中。
許念快步走近，驚惶道：“你這是中了‘驚鴻影’之毒！”
楊仞摔得頭暈眼花，緩了口氣，問道：“什么驚鴻影，你怎知道？”
許念神情霎時迷惑，喃喃道：“我也不知我是怎么知道的，方才脫口就說出來了……”頓了頓，又道，“楊小子，你是否覺得全身酸軟乏力，難以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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