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燭影飄鴻（四）
楊仞從旁聽見，心頭微凜，與秋剪水相顧一眼，一齊站起身來。幾人隨何輕生走到門外，俞凌忽而拱手笑道：“在下酒已喝過，這便告辭了。”
楊仞心想如今玄真教與天風峽是敵是友尚難辨明，俞凌確是不便與李素微相見，隨即便與俞凌道別，叮囑道：“俞兄，此去涼州尚有近千裏之遙，你可得看緊了這口麻袋。”
俞凌點頭道：“楊兄放心。”隨即又看向楚輕鴻，欲言又止，片刻后只道：“楚姑娘，多謝你。”
楚輕鴻微怔，道：“是我該謝俞兄才是。”
俞凌搖了搖頭，不再多言。
說話中幾人來到偏殿的門前，忽有個灰衣人推門而出。——楊仞眼瞧那人四十出頭，面色灰白，脊背微駝，步姿歪斜，似生了病一般，但兩道目光極是冷峻，恍若凌厲的刀劍收藏在不起眼的鞘中；正自驚奇，瞥見俞凌身軀一震，竟莫名地倒退了兩步。
那灰衣人一言不發，頭也不轉地朝著道觀門口走去，待他走遠，楊仞當即問道：“何觀主，不知這人是誰？”
何輕生搖頭道：“這位前輩方才與素微真人一同來到觀中，貧道也不認得他。”
忽聽俞凌結結巴巴道：“他、他便是我們賀副掌門……他老人家不在涼州坐鎮，怎會來到了此間？”語氣中頗為驚疑。
楊仞聞言一凜，心說：“原來他便是楚老兄、趙老兄口中的那‘賀老三’賀風馗。”想了想，又道：“俞兄，賀前輩不識得你么？怎么你見到他，反倒退避了兩步？”
俞凌道：“我們峽中刀客眾多，他老人家哪能個個識得。我方才退步，卻是怕賀副掌門嗅見我身上的酒氣，惹得他老人家不喜。”
楊仞奇道：“這賀風馗難道不喝酒嗎？”
俞凌頷首道：“嗯，天風峽七百刀客，賀副掌門是唯一不飲酒之人。”
何輕生默然旁聽，這才得知俞凌是天風峽弟子，面上卻也不動聲色，只笑呵呵催促道：“幾位快請吧，還是莫讓素微真人、妙夷真人久等。”
楊仞點了點頭，又對俞凌道：“如此甚好，俞兄便可徑直去稟報賀前輩，倒也不用孤身趕赴涼州了。”
俞凌道：“正是、正是。”隨即扛起麻袋，匆匆朝著道觀外追去。
隨即，何輕生引著三人進了偏殿；楊仞左右張望一眼，但見殿中甚是空闊，沒有一張桌椅，只在地上散著一些蒲團，殿中央有兩個身著玄真道袍之人背對殿門而立，料想便是李素微與蘇妙夷了。
何輕生躬身道了聲“弟子告退”，便退到殿外掩上了門，殿中頓時昏暗了許多；楊仞心中莫名一緊，但見李素微與蘇妙夷都緩緩轉過身來，楚輕鴻率先上前見禮，簡略稟敘了自己被溫蔚所擒、后又脫險的經過。
楊仞從前沒見過這位名震武林的玄真教掌教真人，不免多打量了幾眼，卻見李素微年約四十，眉頭似皺非皺，一臉愁郁之相，仿似正忍受著什么苦頭似的，不禁心下暗奇；再看他身旁的蘇妙夷，卻是個三十余歲的道姑，手持拂塵，模樣雖不如何秀美，但神情溫藹，氣度頗為中正端莊。
秋剪水猶豫片刻，取下了蒙面的紗巾，恭恭敬敬地近前躬身行禮，輕聲道：“晚輩秋剪水，拜見兩位真人。”
李、蘇二人對視一眼，蘇妙夷頷首笑道：“秋掌門，你年紀輕輕，修為卻已這般出神入化，當真難得。”
秋剪水道：“晚輩不敢當。”語聲極細微。
李素微笑道：“秋姑娘不必太過拘禮。”他說話中雖是在笑，卻仍是滿臉苦相，倒似是做了個哭笑不得的鬼臉似的，楊仞瞧在眼裏，不禁暗覺好笑。
李素微轉頭看向楊仞，微笑道：“楊兄弟，你也不必拘禮，若是想笑，不妨便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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