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啦？！”
“岸田桑何出此言？”
時間來到十一月末，從北海道回到東京后又過去兩周。
此刻，清水徹正坐在岸田正明的辦公室中，等待他對新書的第一章書稿提出意見。
然而在岸田看完之后，卻只是震驚地喝罵了一聲，面對清水徹的問題也沒立刻回復(fù)，而是先起身關(guān)上房門，擋住外面早見書房員工的窺探視線，才回到辦公桌后，整個人砸在轉(zhuǎn)椅上，同時右手舉起那份書稿。
“你還問我？開新書不和我討論，不提交大綱，這些也就算了。可你這是…這是寫的什么東西？！”
“內(nèi)容有問題嗎？”
“哈？什么叫‘有問題嗎’？好，好，既然清水大作家你不清楚，咱們就一起來！看！看！”
火冒三丈中，岸田正明右手難以控制地用力揮下，讓書稿在接觸到桌面的瞬間激起一聲脆響。
“先看設(shè)定，男主角是個大三學生，暑假回到家鄉(xiāng)時碰巧趕上千年一遇的海嘯，不單家里的房子被沖毀，親人也不知所蹤，只剩下個體弱的母親，偏偏海嘯引發(fā)了附近‘西電’公司所屬電站的核事故，不得不與家鄉(xiāng)的幾十萬人一道去外地避難。”
“到這里我還算你勉強過關(guān)。如果后面換個方向，寫災(zāi)民如何努力自救重建，編個《海女》那種的感人故事，就算你用‘西電’來諷刺東電，也沒人會上門找你的麻煩。可你后面這些是什么？！”
“救災(zāi)捐款被人截留、‘西電’拒絕賠償、災(zāi)民在外地飽受歧視，這是你能寫的東西嗎？！再往后，主角的母親病重，為了籌錢，主角想到的辦法居然是組織民眾在東京街頭示威。后面就更離譜了，在游行過程中，主角一行人居然和來歷不明的暴力團體起了沖突，自己在混亂中被扔上面包車帶走，關(guān)到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搞什么？非法拘禁？你想影射誰？”
“還有最后，主角關(guān)了幾天后被帶到間密室，密室里放著一千萬現(xiàn)金和一把槍，讓他選擇要么拿錢走人，并承諾以后不再組織示威，要么拿槍自盡，不然就在密室中等著餓死。你是不是任俠電影看多了？現(xiàn)實中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事？”
面對岸田正明拍著桌子的疾風暴雨，清水徹卻依然不緊不慢，淡然道：“岸田桑，這只是一本小說，怎么就扯到現(xiàn)實了？還是說…其實岸田桑覺得，這些事有可能在現(xiàn)實里出現(xiàn)？”
“少在我這里耍嘴皮子。說，你寫這個題材到底想做什么？！”
“這個題材有問題嗎？要是按岸田桑你的說法，《名偵探柯南》里還諷刺警視廳都是一幫無能蠢貨，不也在漫畫雜志上連載了幾十年，到現(xiàn)在一點事也沒有。”
“你也知道那是漫畫？《柯南》里有讓人變成小學生的藥，那是現(xiàn)實世界嗎？總之，你現(xiàn)在這么寫肯定不行，要么就死了這條心，要么就拿回去重寫。你要是能像漫畫一樣，夸張到讓人一眼像不到現(xiàn)實世界，我就算你合格。”
“要是讀者聯(lián)想不到現(xiàn)實世界的事，那寫這個還有什么意思。”
“你果然清楚！”岸田正明猛地一拍桌子，“那你知不知道，福島、東電、永田町，甚至還要算上東京、千葉、乃至東北的幾個縣，鬼知道會有多少萬人和多少億日元的利益牽扯進來，你這是覺得自己活得太舒坦，迫不及待地找死嗎？”
“也沒到找死那份上吧，”清水徹捏了捏鼻梁，“我也沒打算改變什么，就是寫點東西抱怨一下…”
“抱怨？你把它寫在日記里才叫抱怨，你這是分明是大張旗鼓！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20歲的直木獎和吉川英治獎獲得者，連續(xù)三本小說銷量超過百萬，每天都有書商找上門來問你下一本書什么時候出，讀者給你寄的信和禮物在倉庫里都堆不下。我敢說，你寫的這些東西，只要能發(fā)出去，馬上就會成為社會話題，引發(fā)民眾討論，最后變成一場政治風暴。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你死！”
“我知道，”清水徹撓了撓眉角，“不過，我還是想試一下。”
“拭什么？東電還是永田町？市值一千多億的講談社是什么樣子，你也看到了。幾萬億的東電能好到哪去？永田町就更不用說了。”
說得血壓上涌，口感舌燥，可清水徹卻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淡然模樣，岸田正明只能無奈地跌回轉(zhuǎn)椅，甩手道：“算了，我勸不動你，我打電話給早見社長，由他來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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