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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的乖張跋扈在整個c大都是出了名的。我苗以瑄以前的口號是不看任何人的臉色,高興怎樣就怎樣,世界再大也沒有我大;而劉靖初就是個火暴脾氣,動不動就愛跟人紅臉。總的來說,我們倆都是屬于不太受歡迎的那一類人,于是就物以類聚,成了好朋友。
我們做了兩年的好朋友,大一、大二。而現在,第四年了,我曾經的好朋友在電話里難得沒有因為我的冷言冷語而發火。他說:“哦,是嗎?對不起啊阿瑄,看來我還是沒能幫到你?!?
我說:“我不需要你幫,你以后敢再插手我的事試試!”
他說:“呵呵,你以后敢再對我說這句話試試,看管不管用,看我是不是就真的自動退散了?”
他本應該用更暴躁的態度、更洪亮的聲音來跟我說這句話的,但是,電話里他的聲音卻緩慢而低沉,還帶著粗重的喘息,好像氣息不足似的。他又說:“阿瑄,我本來以為冠軍你是拿定了,還準備為你慶祝呢。我現在在我們的望江別墅,你來吧,就算不是慶功宴,是安慰宴、發泄宴什么的也行,我在這兒等你?!?
我說:“劉靖初,算了吧,我不會來的,我們早就劃清界限了,難道你忘了嗎?”
他卻根本不管我說什么,只說:“反正我等你,等到你來為止。阿瑄,我想見見你,我想你了?!?
他說著,忽然還呻吟了一下,聽起來好像是很痛苦卻又在強忍著什么。我吃了一驚,順口就問:“喂,你怎么了?”
劉靖初笑了笑,說:“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立刻板起臉說:“哼,那你愛等就等吧,掛了?!?
我坐在回學校的公交車上,車子開得很慢,窗外熟悉的風景緩緩地倒退著。這里是我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大到巧克力色的高樓、弧形的高架橋、七十度的攀山步梯,小到常年泊在江中的挖沙船、涂著藍漆的街燈、有錯別字的站牌,全都是我熟悉的。此刻我失神地看著窗外,車子經過江邊的紫濱路,我隱約瞥到了什么,抬頭看了看
。
紫濱路之所以叫紫濱路,是因為它是環f市的風景名勝區紫格山而建的。紫濱路的一側臨江,一側靠紫格山,靠山的那一側,大約在南段的某個地方,比公路高出十來米的山坡上,有一座四合院。那就是劉靖初說的望江別墅。那房子是他舅舅的,已經荒廢很久了。
他第一次帶我去那里,是因為我跟哥哥吵了一架,心情不好,他說,望江別墅是他的排行榜里高居榜首的散心地。我那時還真以為他要帶我去一座觀江的豪華別墅,結果直到我親眼看到他嘴里的望江別墅,我才知道,那就是一座廢院。每一個房間都是空的,門窗有生銹的破洞的,也有爛了倒在地上的,院子里外雜草叢生,甚至連從紫濱路到四合院的那條斜石坡也被雜草掩蓋了。
他見我發愣,問我:“是不是被嚇到了,不是別墅,是廢墟哎!”我先是沒出聲,后來突然打了個響指,說:“嘿,我喜歡這里!”“喜歡?”
“嗯!”
“真的假的?”
“真的!”我說。
我還記得那時的我們坐在四合院大門的門檻上,屋前還有一塊空地,空地邊上有一棵大樹。夕陽掛在天邊,金色的光芒正好穿透大樹枝葉間的縫隙,在地上灑下零碎的光斑。劉靖初問我:“你為什么會喜歡這里?一般女孩不是都應該喜歡咖啡館、甜品店、服裝商場什么的嗎?”
我反問:“那你又帶我來這兒?”
他搓手說:“嘿嘿,因為我有不良企圖?!?
我說:“得了吧,你在別人面前再怎么橫,在我面前都是溫順的小綿羊,你敢對我有不良企圖?”
他立刻擺出一臉委屈小媳婦的樣子,扁嘴說:“所以哦,老大要關照我啊?!?
我拍拍他的頭:“乖,跟著老大有肉吃。”我們開了幾句玩笑之后,我又說,“其實是因為我喜歡這里的安靜?!?
他問:“安靜?你聽不見下面馬路上汽車來來往往的那么大的聲音?”
我閉著眼睛說:“是很大聲,但是不吵。你靜靜地聽,除了汽車的聲音,還有風聲、風吹樹葉聲、江水流動聲,這些聲音再大都是安靜的。因為都不是人聲,不是人聲就不具備擾亂人心的能力,我想我開始明白你為什么喜歡這里了?!?
劉靖初笑笑說:“果然知我者莫若苗以瑄也。人活著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聲音……遇到不想聽的嘮叨、指責、別人的非議……不想面對的時候,就躲到這里來靜一靜,其實真的很好……”
我那時還說,要是可以把四合院翻修一遍就好了,可以當成度假屋,還要在屋檐掛上風鈴,在院子里種花花草草,在院門前的大樹上掛一架秋千。我說想掛秋千的時候,劉靖初用力地點頭說:“對,然后你就坐在秋千上,我就在背后推你。”我幻想著說:“嗯,秋千會蕩得很高,江風很溫柔地吹過來,我閉著眼睛,就好像自己長了翅膀,飛在江面上。”他立刻接著說:“嗯對對對,再然后我就把繩子鋸斷,你就真的飛起來了,哈哈哈——”
“劉靖初,你找死……”
……
望江別墅是我們的世外桃源,車子經過望江別墅下方時,我好像一抬頭就看見了曾經的我們。
追逐打鬧的身影,靜默無言的身影,曾經開心的或者不開心的時光,都在那個瞬間一晃而過。
不過,感慨歸感慨,我好像還真的看見了劉靖初。他站在那棵大樹下面,身體被枝葉擋住了,只能從縫隙里透出一小塊一小塊,整個人好像被分成了無數的碎片。那道身影和房子一樣,孤零零的,寂靜無聲。
我回到校門口,正好看見汽車美容公司有幾個人勾肩搭背地走過來,其中一個人就是老麥。我冷冷地看了他幾眼,他也發現了我,嬉皮笑臉靠過來:“喲,有人沒得到冠軍心都碎了吧?”
我不理他直接繞過,卻聽到他說:“那小子被車撞了還能爬起來走,有點兒能耐??!”
我突然一怔,回頭問:“你說誰?!”
他說:“劉靖初唄,要不是他突然來把我拉走了,我還不把你的比賽攪黃了?嘿嘿,我早就告訴他了,他要是還繼續躲我,我就會去找你的麻煩,果然這小子的死穴就在你這丫頭身上啊!”
老麥說,當時劉靖初沖過來就把他的嘴給堵住了,搶了他的話筒,硬把他拽出了比賽的場地。
老麥跟他那兩個同伴逼著劉靖初賠錢,劉靖初知道我還在臺上,怕老麥再回去鬧,就故意拖延時間跟他周旋。聽見商場里傳出“有請下一位選手”的時候,他就打算開溜。當時,他在前面跑,老麥他們在后面追,他邊跑邊回頭看,還得意揚揚地沖老麥做鬼臉:“三只廢柴,有本事跑快點,別喘啊!”剛說著,轉角的斜坡上突然開下來一輛出租車,車沒剎住,劉靖初也沒停住,整個人撲到了車頭蓋上面,跟著就像旋轉的陀螺似的,跌到地上骨碌碌地滾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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