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怎么問心無愧，他都不會理解，他只知道，我沒有救他的兒子，這直接導(dǎo)致了他兒子坐牢，他老婆卷款潛逃，他的公司周轉(zhuǎn)不開，他自己突發(fā)腦溢血，差點死掉。
衛(wèi)礪這句話實在是太狠了，簡直就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扎進我心臟最脆弱的地方。
我落寞地走到沙發(fā)前，一癱，默默地抽煙。
抽一口，咳一陣，再抽一口，再咳一陣。
衛(wèi)礪不再勸我，也點了一支煙，坐在我對面一口接一口地抽。
煙霧繚繞，嗆鼻的氣味彌漫了整個房間，我在一片朦朧中咳得淚雨紛飛。
“后悔嗎？”衛(wèi)礪突然問道，目光穿過繚繞的煙霧，略有些黯淡。
我怔怔地搖頭：“不后悔。”
我沒有錯，為什么要后悔？
“還是那么固執(zhí)！”衛(wèi)礪掐滅煙，有些惱，“你這到底是圖的什么？！”
不圖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況且有些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后悔有什么用？
“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想想辦法……”
“不用了，我并不想做什么。”我冷冷地打斷衛(wèi)礪的話，“我爸看病的錢，我有。程才罪有應(yīng)得，能保住一條命，那就已經(jīng)是天大的造化了。至于公司……”
我嘆口氣，無奈地說：“公司是我爸媽一起開的，步入正軌之后，我爸就讓我媽退下來了，專心在家照顧我。沒想到，我爸是為了方便在外面養(yǎng)小/三，養(yǎng)私生子，為了讓小/三和私生子進門，甚至還逼死我媽，虐待我這個親生女兒。現(xiàn)在他的公司被小/三整垮了，那也是他活該，我并不認為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也不需要去討回公道。”
衛(wèi)礪火了，沖我大吼：“程諾！你就不能不那么偏激嗎？！”
我沒理會這句話，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真的想幫我，那么就幫我擺平沈歡吧！她逼死我媽，逼得我不得不離開家門，像條喪家野狗一樣，茍且偷生那么多年，現(xiàn)在又拿著我爸的錢跑路，她不應(yīng)該那么逍遙快/活的！”
衛(wèi)礪長吁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壓抑著憤怒似的，過了很久，他才憤憤地點了一只煙，靠著床頭吞云吐霧。
恍恍惚惚的，我都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中午的，草草吃了幾口東西，衛(wèi)礪帶我去醫(yī)院。一路上，我一直在掉眼淚，衛(wèi)礪嘆了口氣，無奈地抓著我的手，用力握了握，悶聲道：“諾諾，你別擔(dān)心，你爸不會有事的。”
我反握住他的手，在南方冬天的魔法攻擊下，感受到了一絲令人心安的溫暖。
到了醫(yī)院，時間還早，我們等了個把小時，醫(yī)生才準(zhǔn)許我進去。換過衣服，帶上帽子口罩手套等等，我終于進了icu。
我第一次覺得，那么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程信義，居然會這么脆弱，脆弱得就像一段長長的煙灰，都不用手彈，輕輕一陣風(fēng)就能吹斷了。
我站在距離床邊半米的地方，默默地看著我爸。他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著，臉色慘白慘白的，腦袋上包著厚厚的紗布，身上插滿了管子，連著各種儀器。
我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再次決堤，可我不敢發(fā)出哪怕一絲絲聲音，下意識用力咬著嘴唇，憋著哭聲，我怕吵著他。
一個小時里，我想了很多，都是關(guān)于我爸的。我想，大概從我六歲之后，我就沒有再像這兩天這樣想他想得那么多了。
看著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我突然覺得特別諷刺。
他拋妻棄女也要迎娶進門的小/三，兒子剛一入獄，她就卷款潛逃了，害得他在兒子坐牢的重大打擊之下，再次遭受了公司垮臺的打擊，雪上加霜，一病不起，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guān)。
而他捧在手心里，視為心尖子、腦仁子、眼珠子、命根子的兒子，卻從小到大一路坑爹，把自己坑進監(jiān)獄里還不算完，還把年過半百的父親坑進了病房，半死不活地躺著，無人問津。
我默默地看著我爸，悲哀地想，我能這么近距離靜靜地看著他的日子，應(yīng)該也就這幾天了吧！等到他醒來之后，我和他恐怕又得回到原來的狀態(tài)，甚至關(guān)系比原來更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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