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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和父親時隔八年第一次見面。

我走進父親的休息室，在他正對面的皮毛椅子上坐下。女仆推門進來分別送上茶，給倒我的依舊是加糖紅茶，另一杯則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冰糖菊花茶。

其實冰糖菊花茶這種東西和父親這個人一點也不搭。他原本應該是愛喝那種又濃又苦的黑咖啡的那種人。然而愛情改變了他。

我本來都做好了上來挨罵的準備了。可是等我們真的面對面，我卻發現他根本沒有注意我的穿著，一時怔怔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是了，我現在非常像母親。我知道。

“……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瑪咖最后率先打破了沉默，因為他知道我實在沒什么是和他可以講的，他頓了頓，“我不是個好父親，這點我一直以來都想對你說聲抱歉?！?

“如果你的抱歉指的是緋夫人，那沒有必要對我說?！蔽也辉谝獾鼗卮鹚?，“你是不是好父親，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個好女兒。”

“……沈佳非常地愛你，”瑪咖喉嚨滾動了一下，接下來的話題對他而言實在太艱難了，可是這可能是最好的也是最后說出來的機會。他看著女兒陌生而熟悉的臉，這孩子看他的眼神里沒有愛也沒有恨，綁在他們父女兩之間的聯系現在只剩下了身為火鍋的責任。

我喝了一口茶，等他回過神繼續說。

“沈佳她不是個聰明人。她很普通，雖然念能力很特別，但是根本不會使用。手劃破個皮會緊張個半死，見到老鼠和蟑螂都會尖叫。什么想法都寫在臉上，有點虛榮，還有點爛好人。她對誰都一樣，仿佛在天上飄著。所以我原本以為，她不愛我沒關系，因為她不會愛任何人。”

我很想對他說，說重點。不過想想他也的確挺慘的，就又低頭喝了一口茶，耐著心繼續聽。

“其實一個人不聰明，那是因為不夠在意。你媽折損一半的壽命走出流星街就為了能洗澡能用上抽水馬桶。她29歲嫁給我的時候還剩6年的壽命，你猜她當時怎么說？她說，【我本來以為我的壽命是正好一百年呢?！俊?

“她懷上你的時候身體已經漸漸衰弱了，她這個人又怕痛又嬌氣，當時我真怕她想不開。所以我給她提議：我們要個孩子吧?！?

我懶洋洋地往后一靠，干脆直接幫他說出了他說不出口的話。“然后等沈佳懷上我，你就后悔了。媽媽非常愛我，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加起來和我比在她眼里也是狗屁，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所以，你恨我?！?

“我不可能恨你。但我的確嫉妒——這點無法控制?！爆斂ч]上眼承認道。他的肩膀在這一刻有點塌，顯得非常疲憊?！霸谀闶ヂ撓登拔乙恢币詾樽约貉诓氐暮芎谩！?

“好了，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我直接打斷了他，我不想和一個被媽媽影響成情圣的男人講太多，會被傳染成智障的。“我只說一遍，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你作為我的父親并沒有失職，而且你沒必要去非得理解沈佳的價值觀?！?

我離開家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不想當保鏢，想要出去自由自在玩。絕對不是爸爸自己腦補的這些家庭倫理下的童年傷害。雖然我不喜歡緋夫人也是我離開的原因之一。

“行了，我知道你愛沈佳，沈佳也很相信你，”我張口就是胡話——實際上我媽當年是這么和我說的：【寶貝，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除了媽媽你不要相信任何人。爸爸也不可以，茗西也不可以，任何男人都不可以。】——雖然這句話槽點滿滿，但是由于茗西當時的表情實在精彩（他就站在邊上呢），我對這句話可謂是記憶猶新。

“媽媽她死前做了什么，你應該知道吧？”

“還不到時候?！彼f，“十年后你再回來，我告訴你?！?

“現在就說。我的記憶封印已經松動了?！蔽疑焓贮c點自己的大腦——媽媽自然不會對我不利，不過她的思維與我差異相當大，誰知道她的【對你好】發作起來會把我坑成什么樣?！罢嫒羌绷宋遥退隳闶歉赣H我也不會留手的?！?

“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來告訴她?！?

奶奶突然推開門走進屋里，水藍色的眼睛銳利地看著瑪咖，“瑪咖，我對你非常失望?！彼龘u搖頭，看看我再看看父親，“你竟然如此優柔寡斷。全素可是既定的家主，她有權知道一切。”

“你那好媽媽在你一歲的時候，因為不愿意再次生育，也不想讓我這傻兒子再娶一個新夫人生下可以威脅到你的繼承人，整日哭哭啼啼讓你父親答應了代孕這樣的荒謬事。”

“沈佳是79年去世，你被沈佳模糊過記憶應該沒有察覺到不對吧？79年你才兩歲，可你最大的弟弟菠菜都比你小兩歲。那個代孕者就是緋夫人?！?

“正好四個，正好守護四個防空炮。”奶奶樹起起四根手指，“死前再讓我兒子娶了那個她精挑細選的低劣花瓶，生下來的雞翅資質差到強開個念都會死。絕對無法影響到你的地位?！?

“她一生的聰明勁兒都用在保護你身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