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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快進(jìn)入秋季,夏尾最后一熱。雖然有涼風(fēng)陣陣吹，卻日頭濃烈。

余家阿婆在門前自留地整理花草，墻邊爬滿紫色的小花，這種花遍街都是，算不上稀奇。

花很小,常三朵簇生,其貌并不驚人,卻為白色民居映入一點色彩，不再生硬單調(diào)。

阿婆是愛花惜花的人,受她影響,余男也愛花，她的院子種滿各式花草，只有這點才看出她不那么粗糙,有點女性特質(zhì)。

門前人來人往，路過的鄰居駐足和她打招呼,阿婆笑著答。

草拔完了,阿婆把地上雜草攏起來扔到旁邊的籃子里，她起身,背弓著，身體直了直，眼前突然涌現(xiàn)無數(shù)雪花,刺眼的陽光被放大無數(shù)倍。

阿婆身形一晃,耳邊嗡嗡響,像是蟲鳴,她只分辨出一道驚呼，隨后眼前一黑...

隔壁老胡沖上來，把阿婆背起往屋里去，邊跑邊喊著她，阿婆氣息微弱沒法回答。

老胡把阿婆放在床榻上，又叫了兩句，只聽見低低的哼聲，他半跪在床前，扯脖子沖外面喊了兩嗓子，沒多會兒，一個壯碩的白族女人沖進(jìn)來，是胡嫂。

她也嚇呆了，“余阿婆這是怎么了？”愣怔一瞬，跑去抓起床頭的電話：“快點兒叫阿男和阿陽回來，阿男電話是多少？”

老胡掐住她的人中，回手從自己兜里掏手機(jī)。

阿婆終于清醒了點，她拉住老胡的手，微弱的說：“別嚇壞了男男，打給阿陽吧。”

白振陽當(dāng)天下午急急趕回來，阿婆其實是低血糖加暴曬才會暈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大問題。

她半靠在床上，白振陽坐在床前，柔著聲音勸：“低血糖也是病，不能大意，阿婆，我?guī)メt(y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我們?nèi)ゴ罄恚议_車，很快就能到。”

阿婆拍拍他的手，笑著說：“老毛病了，干什么花那份冤枉錢。”

白振陽拗不過她，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煮了白米粥，里面放些紅糖和大棗。

他當(dāng)晚留下，村子里睡覺早，不到九點，窗外已經(jīng)沒有一絲聲音。

白振陽躺在阿婆的旁邊，他從小是阿婆帶大的，小時候想媽媽，阿婆哄著他，唱民謠，哄他入睡。

一下子時光倒退幾十年，白振陽仿佛變回那個小男孩，依偎在她身旁。

阿婆問：“最近工作順利嗎？”

白振陽蜷著身：“挺好的，巡回畫展這月底就能結(jié)束，下月要去一趟普林斯頓，參加一個美術(shù)展。”

阿婆說：“還記得當(dāng)年你剛畢業(yè)，投出去無數(shù)份簡歷都沒有消息，當(dāng)老師你不愿意，作品寄賣在畫廊，卻被人家當(dāng)成贈品送。”

白振陽閉著眼：“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婆問：“那么，你現(xiàn)在算成功嗎？”

白振陽睜開眼，好半天都沒說話，想到一些事，最后低低的說：“成功了。”

阿婆欣慰道：“成功就好。”

白振陽的手搭在她身上，她握住：“處朋友了嗎？什么時候領(lǐng)回來給阿婆看看？”

他沉著聲：“沒。”

老人嘆了聲“阿婆沒福氣，不知道能不能喝上孫媳茶，如果你當(dāng)年掙點氣，別再外面沾花惹草，我男男也許早成孫媳了，說不準(zhǔn)...”

“阿婆，你還說這些做什么。”

他心里一痛，打斷話頭，“我新買了房，一共兩層，大的很，前面有個院子能種花草和蔬菜，離住處幾百米會建大商場，買菜很方便。”他在她肩上蹭了蹭“阿婆，你搬去和我住，順便照顧我好不好？男男也在大理，搬過去，她會時常去看您。”

這些年，他無論身在哪里，都給阿婆寄了不少錢，余男也常常帶錢和營養(yǎng)品回來，可老房子從來都是一個樣，沒見添置什么，現(xiàn)在仍舊燃著過去那種舊燈泡。

阿婆沒回答他去不去，“給我講講當(dāng)年你是怎么救了男男的。”

白振陽抬起頭：“您都聽十幾遍了。”

阿婆閉著眼：“還想聽。”

他窩回之前的姿勢，房間的燈很暗，只能照亮頭頂?shù)囊恍∑?

夜很靜，外面的星空很明亮，就像那一天。

白振陽說：“大一那年，學(xué)校組織我們?nèi)ゼt河哈尼梯田采風(fēng)，采完風(fēng)，我們往回走，途中經(jīng)過一個小村莊，我被村莊里的景色吸引住，停下來找角度，慢慢的忘記時間，我和同學(xué)老師走散了，找了他們一上午，又累又餓，正好附近一家民居有炊煙，想進(jìn)去看有沒有吃的...”

白振陽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天，他走出村莊很久，附近杳無人煙，那年代沒手機(jī)，他無法聯(lián)絡(luò)到其他人。

當(dāng)時也是秋天，走在田間，滿眼金色，風(fēng)吹麥浪像一片金色海洋，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他已無心欣賞身邊的景色。

前方是條曲折小路，隱約能看到被人踩踏的痕跡。

走出麥田，遠(yuǎn)處有一戶草搭的農(nóng)舍，上方冉著炊煙，他眼前一亮，往那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