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咱們現(xiàn)在面臨一項非常重要的轉(zhuǎn)型!”張希孟語氣深沉,神情凝重。
朱元璋倒是很放松,這次只有張希孟隨軍,其余文官都不在,老朱甚至把一只腳丫子擔在桌上,半點都不見外。
“先生有什么話,跟咱說就是,你講的有道理,咱就聽著,有什么困難,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難不成先生還懷疑咱?”
張希孟連忙擺手,“主公,這事情復雜就復雜在于主公要做個選擇,是想要鄉(xiāng)村,還是想連鄉(xiāng)村和城市一起要?”
“什么意思?”老朱哂笑道:“先生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你一定要問,咱只能說三個字——全都要!”
“那好!既然主公想全都要,就要做好準備,我們需要建立一整套管理城市的方法,揚州可不同于滁州,需要花費的精力,豈止十倍!當然了,如果經(jīng)營好了,獲利更是百倍之多!”
朱元璋眉頭漸漸皺起,他欠了欠屁股,上身微傾,“先生仔細說說?!?
“主公,如果只是想要農(nóng)村,我們的財稅體系自然是以田賦為主……這也是千百年來,最普遍通行的,種田納糧,皇糧國稅,天經(jīng)地義??墒且脒M城,就要在商稅上動腦筋,而且全面管理幾十萬人的大型城市,需要的官吏數(shù)量,可要比現(xiàn)在增加十倍不止,付出的代價更是百倍,千倍!”
朱元璋深深吸口氣,他思忖再三,反問道:“先生,那咱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一套龐大的作坊,能提供幾萬副鎧甲,上千門火炮,幾十萬火銃,能得到百萬貫的財富,還有衣食住行,各種輜重,要什么有什么!”
朱元璋突然一笑,“先生,你知道咱,咱不怕苦!只要收獲夠大,咱就肯下功夫!”
聽到朱元璋肯定的回答,張希孟發(fā)自肺腑笑了。
他終于改變了朱元璋!
老朱被后世詬病很多的就是財稅上面的保守,甚至是倒退。
其實如果單看老朱時代,這個問題不大。
在飽經(jīng)戰(zhàn)亂之后,最大的需求就是休養(yǎng)生息,抑制商業(yè),老老實實種田,生產(chǎn)糧食,紡織布匹,積累社會財富,恢復人口元氣。
老朱的選擇毫無疑問是合適的,只不過在經(jīng)歷了幾十年的發(fā)展之后,商業(yè)重新繁榮起來,而彼時大明朝繼續(xù)承襲老朱留下來的體系,國家的稅收來源,依舊是田賦。
而除了戶部之外,居然沒有專門征收商稅的機構(gòu),戶部內(nèi)部,也沒有做任何準備,就算想收商稅,都無從下手。
結(jié)果號稱攝政的張居正,十年辛苦,也只是在土地上打主意,絲毫不敢對商稅下手。張居正肯定不是不知道的商稅的重要,但是對不起,彼時的大明朝,就算花十年時間,也未必弄明白商稅要怎么收,改安排什么人執(zhí)行,又要在朝中設置什么機構(gòu),財稅的權(quán)力要怎么分割……沒有法子,只能選擇最容易,最傳統(tǒng)的田賦,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張希孟很希望能補上這塊短板,所以在進滁州的時候,他就做了不少鋪墊……如今到了揚州,更是到了大顯身手的時候。
其實城鄉(xiāng)之間,經(jīng)濟本身是互補的。
農(nóng)村有糧食,有各種原材料,城市有市場,有生產(chǎn)能力,農(nóng)村向城市提供糧食和農(nóng)牧產(chǎn)品,供養(yǎng)城里的百姓。城中百姓制造各種工具,提供商品給農(nóng)村……二者只要順利交流起來,都能獲得好處。
揚州現(xiàn)在的困境就是一個龐大的都市,由于戰(zhàn)亂的關系,和原來密切配合的農(nóng)村失去了聯(lián)系,就好像是一個人,被砍去了四肢,離死也就不遠了。
所以想要吞下?lián)P州的第一步,是恢復揚州的生機,給揚州城提供足夠的糧食!
道理是如此簡單,可遍觀天下群雄,除了朱元璋之外,誰也沒有這個底氣,可以養(yǎng)活龐大的揚州。
事實上朱元璋也是壓力不小,幸好有張希孟在旁邊鼓動,老朱咬牙橫心。
干了!
老朱立刻下令,從六合調(diào)十萬石糧食過來,同時又給滁州和定遠方向下令,讓他們調(diào)撥糧食,就連糧食銀行也行動了起來。
如果能順利進入揚州,讓這八十萬人接受市場券,糧食銀行就有可能一躍成為天下最大的錢莊,獲利何止百倍!
總之,這對君臣決定拼了!
接下來就看到了一個非?;拿麍雒?,朱元璋在大軍逼近揚州,扎下營盤之后,沒有立刻發(fā)動攻擊,而是就地支起了灶臺,架上頭號大鍋,就當著城頭守軍的面,開始蒸饅頭!
沒錯,就是蒸饅頭!
上好的白面,在陣前加水,和面,就讓城頭的人看著,上鍋,蒸饅頭……很快熱氣升騰,伴隨著西北的風,誘人的香味,飄進了揚州城。
守在城頭的元軍,情不自禁咽下了口水!
怎么會這么香?。?
真是要了命了!
這幫紅賊,簡直太缺德了,居然饞我們!
就在城頭守軍氣得要罵人的時候,朱家軍的士兵將一個個松軟的饅頭裝進了竹筐,用胳膊挎著,向城墻靠近,大約在一百多步的距離,停了下來,拿出一個拳頭大的饅頭,還冒著熱氣,在手里掂了掂。
“瞧著啊!多好的大饅頭?。妵娤悖砸粋€就過年了啊!”
士兵賣力大聲吆喝,城頭的元軍氣得翻白眼,知道你們的饅頭好,用不著來氣我們!
“你們聽著?。e給元韃子賣命了,他們不把你們當人看的!揚州沒有糧食了,你們要不了多久,就會餓死!別犯傻了,誰不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快放下武器,出城投降,這邊有大饅頭,管夠!”
士兵連著吆喝三遍,城頭沒什么反應,他轉(zhuǎn)頭退去。
此時不少元兵下意識咽了口吐沫,肚子里咕嚕嚕亂叫,真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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