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將泉州港包括泉州府縣的情況匯報了一遍，末了又笑道：“說來，奴婢這次回泉州港下船的時候，正好碰到皇商泉州分會開船，跟安定伯撞了個照面呢。”

“是嗎。”

朱允炆抬起頭，喝口熱粥來了興致：“朕這小舅子忙什么呢，朕讓他在泉州負(fù)責(zé)福建的錦衣衛(wèi)，沒出什么紕漏吧。”

見朱允炆如此信任自己，直接將顧語的身份如實(shí)說出來，鄭和就覺得心頭暖暖的，笑道。

“托陛下的福，安定伯不僅沒出什么漏子，還立了功呢。”

看到朱允炆面露疑惑，鄭和便把海運(yùn)司耿江和泉州水師衙門陸大虎的事都說了一遍，把朱允炆氣的不清。

“簡直是無法無天！”

罵了一句，朱允炆一根手指在桌面上連敲幾下：“朕早就知道，泉州巨富之地，金山銀海往來不息，這群官員一定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爪子的。一語成讖，這耿江和陸大虎簡直是賊膽包天，竟然敢想著把海運(yùn)司和水師衙門變成他們斂財?shù)墓ぞ撸　?

大明對貪腐零容忍，動不動就是扒皮實(shí)草，但還是止不住官員前仆后繼的去貪，朱允炆思考過這個問題，也跟內(nèi)閣商量過這件事。

起初的原因眾所周知，說官員窮，吃不起飯必然會犯法，朱允炆也表示理解。

都快餓死了，什么法律都是狗屁。

除了加俸，朱允炆開商禁和商稅后，允許地方各省留存三成，而作為稅務(wù)大戶的泉州海運(yùn)司，更是可以獨(dú)留一成用于分潤給署衙上下的官員胥吏。

泉州一年下來留存的稅銀多達(dá)數(shù)十萬兩，足夠上下每個人分幾十到一百兩了，這是一筆足夠他們實(shí)現(xiàn)小康生活，頓頓不缺肉的銀子了。

但即使如此，還是止不住他們的心。

殺頭都砍不斷人心里的貪欲，人為財死這句話，不是一句空談。

哪怕過一萬年十萬年，只要官員不換成ai機(jī)器人，那就永遠(yuǎn)還會有貪官。

等朱允炆罵完，鄭和才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這兩人已經(jīng)被安定伯拿進(jìn)泉州錦衣衛(wèi)大牢了，相信不日就會有奏本遞上來。”

朱允炆輕嗯一聲：“這沒什么好說的，該砍頭砍頭，該抄家抄家，不過媳婦孩子什么的就別流放了，讓泉州府衙給安排個紡織手工活之類的差事干吧，遼東苦寒，孩子去了未必活得下來。”

雙喜和鄭和兩人都楞了一下。

這么多年來，朱允炆一向?qū)ω澒俚暮菽鞘怯心抗捕玫模B當(dāng)初自己本家的親王貪，家眷都是一律流放，怎么現(xiàn)在，心軟了？

這可能，就是一個人剛開始做皇帝的享受吧。

一句輕飄飄的話，流放也好，滿門抄斬也罷朱允炆都沒有什么感覺，他甚至很喜歡這種感覺。

但這句話落下，那就是新的層出不窮的人間慘劇。

朱棣靖難之后，列了一個‘從逆’的名單，包括了方孝孺、景清、齊泰、黃子澄、黃觀等人，這些人的家眷多數(shù)被斬首，而女眷則充入教坊司。

“每日供數(shù)十人輪奸，晝夜不止，所生子女，為丁則殺，為女則繼續(xù)為妓。”

靖難的災(zāi)難在這個時空沒了，但胡藍(lán)大案的懲罰一直存在著，內(nèi)廷也一直留有記錄，朱允炆當(dāng)年來到這個時空后看到這些記錄，才下定決心裁汰教坊司。

任何一個現(xiàn)代人，能看得慣這么一個完全發(fā)泄獸欲，充滿了獸性的堪比尉安所的地方存在？

這段時間他在乾清宮，還是朱文奎拿著一些各地的題本說了一句。

“新的遼東布政使司上了份奏本，言充邊流放的多是女眷帶著襁褓幼兒，無有男丁庇護(hù)，夜受鄰里奸淫之人甚多，不堪其辱懸梁自盡，子幼因無食則凍餓而亡。”

而后面一句話便扎進(jìn)了朱允炆的心窩里。

“如果父皇認(rèn)為這些官員都是罪大惡極之輩，那反不如將他們滿門皆斬，流放的下場，反不如一刀砍了來的痛快。”

也或許是朱允炆自己這些年做皇帝老的快了些，加上子嗣也多了，感觸更深了些？

“怎么了？朕臉上有花？”

見兩人望著自己發(fā)楞，朱允炆還有些摸不清頭腦，便開口問了一句，把兩人驚醒。

“陛下仁慈。”

“罪罰相當(dāng)，一人犯罪一人受罰，這也算是仁慈了。”

朱允炆心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所謂的‘仁慈’到底是對還是錯。

“哦對了陛下，奴婢在泉州還碰到一件事。”

鄭和想起了顧語跟耿江的事，便開口復(fù)述了一遍，末了有些擔(dān)心的說道：“陛下，要不要給安定伯去個信，讓他”

“別管他。”

沒想到朱允炆手一抬止住了鄭和的話頭，毫不在意的說道：“他想要玩火就讓他玩，朕倒是想看看他能玩到何種的地步，而且他鬧這么一出幺蛾子哪里有那么單純。”

“陛下的意思。”

“這里面的事以后慢慢都會浮現(xiàn)出來的。”

岔開話題，朱允炆問道：“怎么樣，說說你這趟出海的正事吧，海圖拿到手了嗎？”

眼下能讓朱允炆唯一在乎的，便是自阿拉伯通往歐洲和非洲所有口岸的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