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為人

一晃五年。

“楊兄弟，別怪我老童說話不好聽，都這么多年了……我看你的資質，唉，真是……不太適合學武啊。”童百熊萬分同情地拍拍楊蓮亭的肩膀，“況且你也過了打根基的年紀了，只怕這輩子……都難有什么大成就啊。”

“就算只會兩招，也總比什么都不會的強些。小時沒這個機遇，現在能得童大哥您的指點，實是小弟的幸事，只可惜……”楊蓮亭面上掛著遺憾的笑容，心中卻是狠狠暗罵：個老不死的，說話還真是難聽！叱，要不是東方莫名其妙的固執，怎么都不肯斬草除根弄死西湖牢底的任我行，自己又不好直說將來會發生的事，他也不至于想到去學功夫防身，以免任盈盈那小賤人又拿自己當軟柿子捏。可誰讓自己真沒那天分呢，雖然瑣事纏身導致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練了好幾年還是一副菜樣沒半點進展也太說不過去了，真正教人心煩！

“楊兄弟你別放在心上，劍法刀法不適合你，我再去給你尋本拳譜來，或許，或許假以時日，也能，那個也能成為一名高手呢哈哈哈！”童百熊向來直來直去，好好的一番安慰之辭楞是被他說得疙疙瘩瘩十分勉強，但以他的性子能說出這番話來，顯是已經極為照顧楊蓮亭的情緒了。

“如此便多謝童大哥了！”楊蓮亭一副大喜過望的模樣，還彎腰深深地作了個揖，卻在朝向地面的時候偷偷撇了撇嘴，這老頭不算難哄，只消平日裏稱兄道弟偶爾放低姿態做出副恭敬的模樣來便可，但想他楊蓮亭什么時候給人這般點過頭哈過腰！要不是崖上能信的人中他的功夫算是頂尖的，再看上輩子時他雖然對自己出言不遜，但對東方不敗的安危卻是真正掛心的，以為東方不敗讓自己害死時甚至還流了幾滴眼水，否則他才不會費這么多工夫討好于他呢！

“楊兄弟這般客氣作甚，忒不把老童當自己人了！”童百熊連忙把人扶起，大力地拍著對方的背，“前年若不是兄弟你連夜急召平一指上崖，你大侄子的性命就難保了，現在就這么點事還跟我這般見外，當不當老子是兄弟啊！”

“哪裏是客氣見外，蓮亭要不是當童大哥是兄弟，哪能求得到你身上啊！”楊蓮亭笑得一臉豪爽，心中不斷腹誹：這老兒也真夠好收買的，本來每回看人都跟看虱子似的，自己不過吸取上輩子拖延著不肯召平一指害童壯龍傷重不治從此結下深仇的教訓，這回故作熱心地又是召平一指又是送傷藥補藥，便換得老兒稱兄道弟起來。侄子？童壯龍的年紀都能做自己的爹了，也虧這老兒能逼著自己兒子喊出來，沒見當時那大漢被自家老爹拍著腦袋硬擠出一聲“楊叔”時的一臉扭曲么！

“不過話說回來，我一直奇怪呢，東方兄弟那么寵信楊老弟你，怎么不求他給指點兩招，那可得比老童我的幾招三腳貓功夫管用多了！”童百熊倒不是謙虛，東方不敗雖是年少時被他所救才入了神教，但習武之后那功夫真是一日千裏，現在更是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楊蓮亭放過這么個人物不求，可真是吃虧不少。

“教主的功夫自然是天下第一，只可惜不大適合我。”楊蓮亭一臉與有榮焉，東方不敗的本事自然是強的，可練了就不是男人了，他怎也不會為了學功夫就丟掉男人的本錢——東方也不會舍得他丟的！更何況他在東方不敗跟前早已大模大樣慣了，讓他指手畫腳地教自己功夫？他可拉不下那臉！

“那倒是，東方兄弟的功夫真正叫做神秘莫測。”童百熊是個粗神經的，聽過就算，也沒有往心裏去，只在心裏暗下決定，一定要給楊老弟尋本適合他的秘籍，刀法劍法不行，那他就再去找拳法棍法掌法鞭法，總要讓楊兄弟滿意了！

雖然當年東方兄弟提拔他做神教主管，自己只覺這家伙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齷齪小人，沒想后來接觸漸漸多了，才發現這楊小子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雖不精武藝，卻也算是個值得一交的豪爽漢子。待得前年長子壯龍被人尋仇打成重傷，他走投無路求見教主，雖沒見上東方兄弟的面，卻是楊蓮亭連夜急召平一指上崖，之后更是各類補藥連番送來，才救下兒子一命，自此之后才真正深交起來，與這年輕人也是越發投緣了。

楊蓮亭若是知道童百熊的想法，定是要嗤之以鼻的。這崖上的老粗們全愛吃這套，也虧得他漸漸發覺那場生死并非做夢而是真的發生過，自己卻是重回到了五年之前，琢磨了許久才決定要把自己打造成這樣的人。相對于上輩子的睚眥必報，楊蓮亭覺得重活一次自己真的“寬容”了許多，他已經想明白了，那時候自己在神教雖然權勢滔天，沒有人膽敢違背自己的命令，但一幫長老骨干沒幾個是真心歸順的，被自己趕走的趕走弄死的弄死，到最后黑木崖上凈剩些無能的年輕小輩，屁用都沒有！

當年自己還毫無所覺，臨死方悟這些能用權勢錢財收買來的，都不是能為自己送死的，就算有那么幾個死在當場，也不過是因為逃得不夠快；而那些肯不要性命又有真功夫在身、真正能派上用場的，卻幾乎全被自己排擠在外，余下的也是睜眼瞧著任我行一行抓住自己弄來假冒東方不敗的包大寶，到最后除了童百熊竟再無一人跟進密道，任由自己與東方被他們圍攻殺死。

那些人，全都是害死自己和東方的幫兇！可他只能忍著，用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功夫掩藏好所有情緒，做出一副豪爽的做派，不斷送出從來都是別人送給自己的金銀珠寶，還得裝作這些都只是不如兄弟情誼重要的身外之物，天知道目送白花花的銀子飛走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除了討好長老，他還得強忍著欲望不憑獻上來的金銀財寶提拔人，漸漸的給自己送錢的人也少了，一增一減之間，他的生活可真是比前輩子降了不止一個檔次，連給東方買首飾脂粉的錢都緊巴了不少！

不過這么做收效竟甚是不淺，幾年的刻意表現下來，除了任我行的死忠向問天他不曾籠絡并且在幾年前就革逐出教、曲洋長年不知所蹤外，其他幾位長老對他的態度竟真是與前世截然相反，更沒人當著自己的面吐唾沫罵些“以色事主”之類的話了，而那些不再帶著鄙夷不屑表情的臉，看著看著慢慢竟也順眼了起來。

“楊老弟？想什么這么入神？走，老童今兒個得了幾壇好酒，咱去過過癮！”童百熊一把拉過楊蓮亭，這小兄弟的海量也是他覺得彼此投機的一大緣由。

“好！咱們不醉不歸！”楊蓮亭回過神，摸摸蓄起的絡腮胡子，笑意略微蔓進了眼底，這老頭嘴雖臭了點，人倒還不算太討厭。